不惑(21)
宁缈看了周佳生一眼:“世子马上过来,周公子要不要和世子也叙上一叙?”
贤亲王世子对周佳生来讲,自然是个高不可攀的人物,若是在其他场合比如宴会中,周佳生自然是恨不得能立刻过去捧脚奉承。
可现在不是时候,若是再被亲王世子知道自己欠赌场钱这回事,就算世子无所谓且不甘心,周佳生也不敢想可能会有的后果。
“这次有所叨扰,还望宁姑娘海涵,他日一定备上薄礼致歉。”
周佳生此时心里已经完全没有来时候的调笑与傲气,赶紧顺着来时路溜走了,暗自希望不要和世子的车马相遇。
周佳生运气不错,离开的时候,世子的车驾还没有出现。
杏儿将帕子拧干放好,又拿了胭脂盒过来,替宁缈脸颊上的伤疤补了几笔。
“小姐,这里有些脱落,估摸是沾上了之前那个姓周的要掀面纱的缘故。”
杏儿一直没说,可对姓周的一直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站在一边,周佳生所有的心绪注意力都在宁缈身上没有发现罢了。
宁缈起身将湿了一角的衣裙换了,又让杏儿换了茶盏来。
宁缈到了教坊司已经半年有余。
要说宁幽兰也是真的挺狠,点名要让宁缈去教坊名下的慕秦楼,这是专门接待官员子弟的女乐场所。
还命令宁缈必须用真名示人。
也许是想让大家看看昔日风光的贵女现在究竟是如何被人任意赏玩践踏的。
宁缈却在心里冷笑,也不知道这宁幽兰究竟是蠢还是就是故意的,她宁缈虽然与宁致远断绝了父女关系,可能进到这里来的人,也都知道她宁缈除了是定过公府的外甥女儿还是宁致远的亲生女儿,也是宁幽兰,当今皇帝兰贵妃的妹妹,所以,她沦落了,又是到底打的谁的脸。
又或许,对于宁幽兰来说,将宁缈踩在脚底下,心里才真正的舒服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宁缈也不愿意再去想。
“胭脂给我,这里稍微要加深一下。”
宁缈接过杏儿手中的胭脂,点了一点,让伤疤看起来更加的自然些。
这还是受到了三皇子的启发,三皇子的脸上那一道疤痕,细看却是有些狰狞的,若是一个女子脸上有,不知道那些公子哥儿会有些什么想法。
“以前小姐冬日作九九消寒图,点梅花的时候也喜欢给自己点个梅花妆,哪知道现在却用来——”
杏儿话没有说完,语调里却满是伤感。
宁缈却是无可不无可:“事已至此,回想过去是没用的,你让福来去找狗儿,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
杏儿应了声。
宁缈想了想,又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杏儿,“这个让福来给长风,虽是不许取得功名,读书却一日不可懈怠,除去四书五经那些,别的倒也要读一读,尤其是风物志类,现如今,虽我们不可出城去,往后如何倒也说不准。”
杏儿也应了。
当初宁幽兰让宁缈三日内就到教坊司来时,青云郡主带着杏儿和宁长风也在屋外哭了半晌。
彼时天上无星无月,将雨未雨,宁缈本来待在屋内思索,却听见了屋外低低的哭泣声,不由的无奈。
“母亲,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青云郡主抽抽噎噎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讲什么故事!”
“说从前呢有个很著名的得道高僧,隐居在深山之中,有人慕名来拜,以为高僧一定气度如仙人一般,上了山后怎么找也找不到,只见到一个老头,穿着粗布衣服,脑袋光光的,扛着锄头,沿着山路往下走。
“那人很不客气,就问这个老头‘喂,老头,你知不知道这山上的高僧住在哪里?’老头笑笑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后来这人在山上遍寻不得高僧的踪迹,自己却陷入了绝境,还遇到了凶猛的大虫,此人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可恨没找到高僧,得悟人生至理。
“就在这人以为自己要死于大虫口中的时候,那老头出现了,拿着锄头大喝一声,向大虫扑来,大虫见到老头,宛如见到天神,低吼一声逃走了,那人得救了,惊疑不定的看着老头,询问老头是不是高僧。
“那老头说他不认识什么高僧。”
青云郡主听完了哭的更厉害了:“缈缈,我听不懂,”
宁缈无法,看向杏儿:“你呢?”
杏儿拿着帕子拭泪:“郡主都听不懂,奴婢自然也听不懂的。”
宁缈最后看向宁长风,宁长风若有所悟:“姐,我大约知道一些,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不需要去顾虑我们。”
宁缈揉了揉宁长风的头发,一灯如豆,映出夜里浓厚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