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嫂很配合。很快,王府中就传出,熤皇孙高热失语的消息。
太子很关心,派太医看诊,结果也是一样的。
江熤不能说话,已经没有威胁。
六月末,燕皇驾崩。
那是一个雨夜,雨声、蝉鸣交织,格外烦人。
九重钟声响起,太极殿内,我听到太子奇怪的笑声,他明明该表现出一点悲伤,我却听出无尽的喜悦。
不止是我,任谁都能听出来。
“十一啊,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连悲伤的表情都不愿做。
“恭喜。”我懒洋洋接了一句。
“他死了,以后我就是燕国的皇帝。十一,你为何不跪?”
他向我走来,低头,带着些倨傲味道。
“父皇早有旨意,我不用行礼,对谁都不用,以前是给你面子,现在,不想给了。”我当然要比他更倨傲。
身体出了些问题,我已经无力去控制自己。
或许我本该肆意张扬,才不负父皇看重一场。
“你还有什么倚仗?让你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怪异。
不只是仇恨……还有其他情绪。
我一直以为他恨着我,此刻不由得后退一步。
“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似喟叹,又似惋惜。
“不过,今后,任你如何,也翻不出天去。你讨好我,我也能赏你荣华富贵,让你一如既往的张扬肆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你不识时务,我也不介意亲自教训你,直到你听话为止。”
他笑了。
带着病态的得意。
“微臣参见陛下。”王琅自殿外而来,恭敬跪在太子面前。
“这些年,难为你了。”
太子拍拍他的肩,又看看我,不言而喻。
王琅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也懒得看了。
生死关头,情感很容易迅速褪色,变得单薄。
“明昭,跪下,二哥疼你。”
他口称二哥,我只觉得他是一个完全无关这个称呼的陌生人。
自他从封地回来,一切变得大不相同。
我谁也怪不得,谁也不谅解。
“父皇尸骨未寒,你现在就要欺压我?”
“欺压,这个词……用得好。这都要怪你生得惑人,像你生母,有张勾人的脸。”
他向我走来,笑意扭曲,我抽出王琅腰间的佩剑,指着他。
这剑还是我送给王琅的。
“剑重不重?二哥帮你拿。”
他又温文尔雅笑起来,眼神温暖,一如当年。
我觉得他已经疯了。
“珩之,拿下她。”太子厉声道。
王琅一动不动,他跪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太子殿下,三皇子、四皇子……熤皇孙等,都在殿外。”孙青进来,关切地看了我一眼。
“让他们等着。”
“珩之,莫非你也被这个女人蛊惑了心智?”太子盯着王琅。
“去,叫她跪下。”
“恕难从命。”王琅突然起身,护在我身前。
“你——”
太子没想到会是这样。
“殿下先出去罢。”王琅看向宫门口,不看我的眼睛。
我丢了剑,放轻声音。
“不必了。”
“太子殿下,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父皇已经立你为太子,为什么你要害他,连这么短的时间,也等不及吗?”
“妹妹说笑了,我怎么会害父皇?父皇待我这样好,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敬他,怎么会谋害父皇?” 他反问。
“你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未必这么想。”
“你倒像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一样。这样聪慧,为什么不肯听话一些?我多想回到小时候,看你又乖又甜,叫我二哥,哪像现在,这样怕我。”
我怕吗?或许是有一些。
正常人总是害怕疯子,因为无法预测下一秒他会做什么。
我其实想不出太子心里的想法。
他眼神暗沉,宛如泥沼,种种痛苦、扭曲的情绪在其中翻滚。
“我多想打断你的手脚,把你锁起来,看你对我摇尾乞怜。”
“又想叫你做燕国最尊贵的公主,高高兴兴嫁给喜欢的人。”
“细想来,最高兴的时候,大概是听你叫我二哥的那几年。”
“一切就在今日结束吧,跪下,或者,死在这里。”
他身量修长,居高临下望来。
我是不可能向他下跪的。
平时行礼,只不过略福身。
“取廷杖来。”他这会儿倒镇定许多。
“既然阿昭不跪,那二哥只好亲自来教你了。”
他在宫中虽不能算手眼通天,却也收买了不少人。这会儿就有两个小太监,提着廷杖向他走过来,恭敬奉上。
他接过去,掂量掂量,满意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