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想论什么?”他问。
“我都可以。”我以前虽然想过当道士,但那时候是为了逃避婚约,并非真的想出家。
“殿下知道六道轮回吗?”
“嗯。”我点头。
“人死之后当入轮回,地府望乡台上有一面镜子,可照前尘往事,我好像一直徘徊在镜前,不愿转世,曾在镜中看到了与你的过往。”
“……”我欲言又止,看他像看二傻子。
“我从年少时开始做梦,梦见即将发生的事,梦见我死时的样子,每日都会做梦,有时醒了想不起来,有时能想起来。”
“我总是梦见你。”他叹息。
“梦见我什么?”我只觉得荒谬。因为莫名其妙的梦,他就来苍国找我?
“许多。”
“梦见你幼时在冷宫长大,要摘树上的辛夷花炸着吃,梦见你吃胖许多,被六公主催着跑步,梦见你在御花园捉鱼、摘花、种菜……”
“这些都可以查出来。”我不信世间会有这样玄奇的事。
他仍然是一副清淡从容的姿态,的确像道家真仙,自有一种出尘之气。
“不止梦见了这些,还有未来会发生的事,比如今年冬至以后,北地大雪连天,商路断绝,粮商低价购粮,再高价卖出,尸横遍野……”
“又如三月,苍国地动,我提前梦见,便让当地百姓出京观看祥瑞,最终无甚伤亡。”
“从我做梦开始,未来就已经发生了变化。梦只是梦,我倾慕的是坐在这里、与我论道的人,并非梦中人。”
他说的地动,却有此事。
我偶然瞥见,觉得神奇,至今还有些印象。
如果是未卜先知,便说得过去了。
“那你梦见的未来是什么样?”
“为什么会认识我?”
“梦里的我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不同?”
他看着我,眸光明明灭灭,十分复杂,不知从何说起。
“很难回答吗?”我实在猜不出,假如他不来苍国见我,我们一生都未必会见面。
“梦只是梦,眼下为重。”
他终究没有说梦里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我活了多少岁,是不是寿终正寝,最后嫁给了谁,有多少个男宠?”我太好奇了。
虽然梦只是梦,但谁不想知道未来呢?
“我比你死得早。”他面无表情。
“那我嫁给谁了?还是谁都没嫁?”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除了我,还能是谁?”他反问。
“啊……”我错愕地看着他,既震惊,又觉得奇怪。虽然他确实是我喜欢的长相,我们也无话不谈,但与他成婚,我从没想过。
“梦里与现在不同,其中有许多无奈之处。”
“不管是开始还是结局,都不算好。”
“梦中诸事如过眼云烟,以当下为重。”
“梦只是梦,我总不会当真啦,不过还是有些好奇。”我托着下巴,想知道我要做的事,都做成了没有。
“有空我慢慢与你讲,但不是现在。”他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与“夏神医”有所区别。
“盟约都谈好了,我总要离开苍国的,你现在不和我说,以后就只能写信了。这种事,也不好写信的。”我叹了口气,有些怅然。他要是普通世家子弟,我一定带他回公主府,可惜了。
“月中有一场灯会,要不要去看灯?赏完灯,我再和你说。”他再次相邀。
“好。”我想,观灯那日,可能就是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还有许多事没有做完,不能长留苍国,他作为一国之主,也不能去我的公主府长住。
第74章 观灯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为了不留遗憾, 我去观灯前特意换了身漂亮衣服,茜色流仙裙,浅朱色披帛, 再用珍珠绾发, 对镜自照, 皎然如月。
六姐姐今夜也出去看灯了, 她本想带我,见我与人有约, 嘱托我不要与人走散, 先我一步出门。
乐陵城外,洛水流过。
民间流传着神女的故事, 年年都放河灯。
据说洛水的神女居住在河中的神殿, 有一位俊朗多才的少年倾慕她, 在花灯上书写诗赋, 放入河中,最后神女被他打动,与他共游天地。
传到如今,已经变成民间游乐活动, 每到神女诞辰, 就有少年男女在洛水畔放灯,在河灯上写下心愿, 暗诉情思。
苍国要比燕国民风更开放, 不少年轻男女当街牵手,神色亲昵, 我往人群中多看了几眼,发现张简也在其中,他身侧的女子戴着木偶面具, 身形再熟悉不过。
我竟不知张简与六姐姐有旧,难怪他有凌云之才,这些年却只管两国邦交之事。
容洵知道吗?想来应该是默许的。
他并非完全信任六姐姐,他来燕国的事,六姐姐就不知道。在某些事上,他又足够推心置腹,当真胸怀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