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迫切,只想快些快些再快些,很快就到了城主府,由“宋将军”带我去房间,一进去我就把门关上,她也笑着向我张开手。
“六姐姐!”
我扑过去,紧紧抱着她。
她离开燕国时我还小,现在我已经长高了,变成了大人。她穿着轻甲,贴上去冰冰凉凉,不过我还是很高兴。
“我好想你……”
六姐姐和父皇不同,和大皇兄、江熠也不同,她手把手教我写字,教我做人的道理,也会在天冷的时候给我加一件披风,塞一个暖炉。
我将华翎宫视为自己的家,那是六姐姐的居所,也是我们的家。我想过许多次与她重逢的场景,却想不到会是这样,但这也很好。
我总担心她在苍国皇宫过得不好,我想象不出六姐姐做人妃嫔是什么样子,担心她像父皇的妃嫔那样郁郁寡欢……好在她过得不错,眼睛一如昔年那样清澈明亮,像盛着光。
“六姐姐,你怎么戴着面具?”我伸手去摘,担心她面具之下的半张脸有什么伤痕。
“怕被人认出来,毕竟身份特殊。”她抬手就将面具摘下来,露出清丽的眉眼。
真正的名花开在山野间也不减倾城之色,她比年少时更好看,像百般洗练后的利剑,锋芒收放自如,瑰姿艳逸,飒朗明丽。
“这张脸没有威慑力,上战场影响士气。”她皱眉,有些苦恼。
“我以为会士气大增呢……”我笑着说。
“对面也会士气大增。”她捏住我的脸,像小时候那样,揉捏一阵又松开。
“怎么瘦了这么多?”她叹息。
我并未告诉她这些年燕国几场政变的内幕,还有王德妃下毒的事,这些隐秘不适合写在信上,初时,我很想和六姐姐说,如今竟觉得不说也好。都已经过去了。
“前两年胖了不少,如今这样正好,穿衣服好看。”我比了一下腰身,当真瘦了不少。这一路日夜兼程,我累着了,没什么食欲,又瘦了一圈。
父皇以往总担心我瘦不下来,要是那时知道我能瘦到现在这样,必然十分不可置信。
“听说你中过毒,怎么回事?”六姐姐脸色一肃,很有威严。
我想起小时候不听话,她打我手心,也是这样严肃,一时心中酸涩,又怀念往昔。
我与她对坐,她为我倒茶,是我喜欢的香气,温度也恰到好处,这一坐下来,一天的疲乏尽去。
我将王德妃在衣服中下毒的事说了。
她给我做的衣裳,我都如获至宝,穿着万般小心,怕弄脏,怕会皱,哪会怀疑衣裳有问题呢?
我一度将她当作母亲,总是叫她母妃,侍奉汤药,不曾懈怠,希望她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她一针一线缝的衣裳都附了毒,只想我万劫不复。
我本以为自己释怀了,在六姐姐面前,还是忍不住哭,像个爱哭鬼。
六姐姐给我擦泪,将我揽在怀中。
我想到王德妃和二皇兄的死,从不觉得畅快。二皇兄当初待我极好,下雨为我撑伞,自己淋湿半身衣裳。
那时他还年少,走路一瘸一拐,心气很高,因为腿脚问题,郁郁不得志,性子有些古怪,不怎么爱说话,看我的眼神却温和。
即使离世,也不算一了百了。
我不愿再想旧事,想起来总是难过。
“毒可解了,身体怎样?”她见我手腕上疤痕未消,伸指去抚。
“这又是怎么来的?”她皱眉。
“这就是解毒的时候留下的,现在疤痕都快没了,早就好啦。”我手腕上的伤一直在涂药膏,太医院精心调配出来的,小小一瓶,可以加快伤口愈合,不留疤痕。
当时放毒血的时候反复用匕首划开伤处,以至于伤口太深,即使过了很久,每日都涂去疤的药膏,那里还是留着几道伤痕。
“再过段时间,就只剩红印了。”
“往后近身的东西都谨慎些,如果需要护卫,就和我说。”六姐姐将我袖口拉下来,遮住疤痕。
“好。”我握住她的手,曾经金尊玉贵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一双手上都是茧,也有不少伤痕。
“六姐姐,你怎么当将军了?”我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因为我想啊。”她又捏我的脸。
“我以前一直住在皇宫里,假如以后也住在皇宫里,这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从一个笼子里,去了另一个笼子,所见只有宫墙内小小一方天地,空耗光阴而已。”
“容洵为人不错,又一心修道,听说我想出宫游历,就让我出来了。”
“偶然遇到犬戎人侵扰边境,我指挥了一场胜战,觉得颇有意思,后来就留在了军中。”六姐姐坦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