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首辅落魄时(74)
谢子介终于不看书了,说要带鹿琼去看雪。
雪能有什么可看的呢?鹿琼有些迷茫,她见过太多的雪了。农人是喜欢雪又怕雪的,冬天的雪下得大了,来年庄稼才会好,可若是下的太大压塌了房子,那么就是雪灾了。
雪灾之后,民不聊生,凡是升斗小民,都爱夏天而恨冬天,热了还有地方躲,无衣可穿的冬天,则令人绝望。
雪的美不属于鹿琼,天寒地冻,鹿琼那时候手上生了疮,冻得人打哆嗦,但她只有一件,用来在过年那天鹿家村的大娘们来的时候证明,朱氏也没有那么苛待她的柳絮衣。
但和谢子介在一起,这一定是很不一样的雪,鹿琼相信。
果然,谢子介从江家那边借来了两匹马:“带你去郊外。”
鹿琼不会骑马,折腾了半天还是爬不上马背,谢子介失笑,干脆自己让让,让鹿琼和他乘同一匹马。
因为并不想大出风头,江家给谢子介送的马并没有特别好,但胜在温顺且能承重,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的踏过一条又一条的路,一路出了城。
谢子介很明显是早就想好了他们要去哪里,这马在平地上跑的不算快,可随着一个缓缓的山坡,这马居然还跑到了其他马的前面,一直走进了远处看不到头的被白雪覆盖的山林子。
鹿琼惊呆了:“我们是要去山上吗。”
“山上有寺,老和尚种的梅花很漂亮,”谢子介道,“带你去寺里看看梅花。”
梅花呀,鹿琼眼睛亮起来了,马已经踏过雪,跑到了最前面,隐约见到了寺庙的一个檐角。
这不是一座很大的寺,恰好相反,它隐于深山之中,在冬日里别有一番清幽,鹿琼看见了它的名字:阶草寺。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鹿琼眨眨眼。
阶草寺的阶前有个灰衣的小和尚正站着,这边其实没有什么行人,谢子介带着鹿琼牵着马,就这样走到了小和尚面前。
“谢施主,”小和尚躬身行礼。
谢子介还礼,又问道:“老师父今日可在?”
“方丈昨日前些日子去别的山寻友了,”小和尚很恭敬,他让我给您带句话,说:“谢了您送的那两本佛经,补全了寺里的遗漏。”
谢子介又问候了那位老师父,就带着鹿琼进去了。
这位老方丈的确心中有山水,他布置的阶草寺虽然不大,但是非常精巧,廊下的白雪覆盖了半个阶草寺,隐约能闻见后院梅园传来的清香。
一草一木,一花一景,处处是画,自有淡泊之意。
腊梅开的满阶草寺都是,谢子介带着鹿琼,抬步走到了后山梅园,一片嫩黄里,一桌两凳,半局残棋。
“这里的梅枝是可以折的,”谢子介道。
他抬手取了一小枝梅花:“我给你挽发。”
取下木梅花钗子,又用上了新的梅花枝,鹿琼他把梅花钗子小心的收好,自己则在这片梅园里来来回回的赏景,谢子介没有走在她身边,他站的很远,看这鹿琼仰着头,伸手去接落梅的样子。
鹿琼手上的冻疮已经完全好了,乌发长衣,手中捧梅,不知不觉中,她也入了景。
谢子介也微微笑了起来。
他对鹿琼道:“你在这里可以尽兴玩,我和那位小师父有些话说。”
鹿琼是不会下棋的,那石桌上的残棋就被那个灰衣小和尚收走,鹿琼欢声应了,谢子介终于转身离开。
梅园逛的久了好像也就那样,鹿琼看遍了之后,准备去石桌这边稍微歇一会儿,可是这梅花清幽,让她不禁眼皮沉沉,不知不觉居然睡了过去。
*
谢子介跟着那灰衣小和尚一路往前走,一个慈眉善目、头发花白的老僧人已经在等他。
对小和尚说要出去游山访友的人,如今却已经回来,谢子介也不惊讶,对他依然微微躬身:“我上次问的,您能告诉我答案了么?”
老和尚没有回答谢子介上回问的问题,转而道:“后院里的是你娘子。”
“马上就不是了,”谢子介淡淡回答。
“娶妻生子,考取功名,以你的学识至少也能做一通判,甚至还可能封侯拜相,”老师父劝道:“如此前景,谢施主不心动?”
“是很好的,”谢子介回答,眼中并无波澜。
……只是那不属于谢十三郎。
老师父也没有继续劝,转而回答了他的问题:“不错,这一任乡贡的主考官姓胡,你又压中了。”
谢子介不惊不喜,只是轻轻点头。
“胡大人素有清名,才学出众,师从大儒,”老和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谢子介:“谢书生准能入他的眼,可是你确定他真的没有见过谢十三郎?”
“没见过我,有一种办法;若见过我,有另一种办法,”谢子介依然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