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琼枝(211)
宅子里的说话声在继续:
“姑娘, 昨晚的灯节, 其实我就知道李大哥肯定会在外面等你的,东溪灯节嘛, 说的好听些是看灯的, 可也是寻姻缘的机会, 李大哥来找你, 意思都摆在明面上了。”
“姑娘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后,我才知道李大哥会害羞呢, 他从前老古板了,隔壁的黄大娘说要给他说亲他都不要, 说什么年轻人还是专注考功名的好……谁知道你来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个人, 前几天他来了好几趟,回回都是来看你的……”
这些话喋喋不休地倒出来, 却没有听见回应。
小满纳闷道:“姑娘你怎么不说话。”似是思索一番, 嗫嚅地问她:“你是不是……是不是有喜欢的人?虽然钱婆婆没有告诉我,但是我看得出来的,你总不喝我们说?你还惦记他吗?”
话音落下, 那道清而柔的声音响起来:“没有。”
那声音很轻,只听着,便知道说话的小姑娘弯起了眼眸,继续说道:“我没有惦记他,也不想回去。在这里就很好。”
一墙之隔的白墙之外,赴白听得一麻,紧张地看了看那墙壁,围墙阻隔了两处天地,他们看不见里头的景象,但是那声音他们认得出来,就是柔兰。
他们原本都还高兴着,想着二爷费劲波折终于找到柔兰了。
可刚刚柔兰说的什么?
她说她不喜欢二爷。
这段时日二爷为了找她,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如今终于找到了,怎么……怎么……
赴白朝面前的那道身影看去。
男人站在宅子大门前的白石台阶下,身形挺拔却沉默,隐隐透出一股森冷的怒意。
薄而淡的光影打在他脸上,却照不亮他眼底阴霾,听着里头的说话声,他也没有反应,视线落在门槛上,唇角笑意微微。
只不过那笑,看起来比不笑更可怕。
如同本该沸腾起来的滚水被强压下去,表面是恢复了平静,可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这滚水会再度破开,带来更恐怖的后果。
宅子里头,听动静似是小姑娘走到了另一边,去拣收草药一类的东西。
小满追过去,捧着脸颊问:“姑娘,既然你都不惦记从前的人了,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李大哥呢?你不嫁人吗?有人照顾你多好。”
柔兰没有说话。
她迎着冬日晌午晴好的光线,将晾晒的草药翻了一面,“我没有不接受。”
想了想,又放低了声音道:“只是,一时的喜欢和长久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人也会被自己蒙蔽,以为自己除了这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别人。”
是一时心动还是长久的感情,很多人分不出来。
若只是一时喜欢,时间久了自然便淡了。
小满追问:“那如果李大哥他事事为你好,很久很久都不放弃呢?”
柔兰弯眸,日光之下,蜷长的羽睫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她随口应了句:“那我就嫁。”
小满差些跳起来,欣喜道:“李大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说,肯定开心坏了!我其实早想替李大哥问啦,既然姑娘你都说出口了,我这就去和李大哥说!”
小满跑得快,柔兰一怔之下,反应过来,却已经拦不住她了。
“让我出去瞧瞧李大……”
小满冲到门边,欢欢喜喜地拉开门,正要出去,一抬头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剩下的话当即断在嘴边。
她惊愕之下,倏地睁大眼睛。
为首的男人一身墨青竹衣袍,俊美如玉,身形颀长挺拔,端是如玉如琢的翩翩郎君,可眉宇间却压着沉沉愠色,似是积压了,让人看得心底生寒。
小满霎时间便认出来了——这是昨夜她被绑到酒楼雅间,问她兔子面具下落的那个男人!
这边,柔兰看不见门外的景象,她见小满吓得脸色煞白,不由担心:“怎么了?”
小满看着祝辞,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被无形之中的压迫感吓到,不由瑟瑟发抖地退后一步,一直退到角落,“你是、你是二爷……”
她记得,昨天晚上被绑着的时候,她听见那些人叫这个人二爷了。
东溪这里还有谁能被尊称为二爷?可不就是前几日街坊邻居都在议论的永州祝家二爷么!
柔兰听见那两个字,浑身便好似被铁链锁住,让她无法动弹。
她不可置信的眼瞳微睁大了些,看过去,便见门外迈进一道如竹身影。
“念念。”
男人看向她。
这个称呼从他口中缓而慢说出,仔细听去,竟也能在那怒与寒意中听出一丝缱绻,好似他们只是分别了几日的神仙眷侣,从前的重重波折事情,从未发生过。
柔兰小脸白了。她愕然之下,踉跄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