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把首辅撩黑化了(297)
天气已经很冷了,袍子扔在脚边,他却不穿,身上衣衫残破的不成样子,仔细分辨才能看出一点大烨服制的样子,想必这就是景帝了。
沈屹眸色一沉,对柯鸣道:“你去外面守着,有事预警。”
柯鸣闪身出去,沈屹才走到景帝身边,看清他脸上伤疤后,单膝跪地,解下身上卫兵外袍,盖在景帝身上。
许是衣服上残存的暖意,景帝醒了过来,朦胧中看见一个北狄卫兵,立时便把衣服撩了下去,用北狄话大声说:“不必多事。”
沈屹略微迟疑,轻声唤道:“陛下……”
这是纯正的大烨官话,景帝一震,支起身子看向沈屹,他能看出他是大烨人,但是他的眼神,又不像是个普通的探子,这个年轻人的眸子里有一种很复杂难言的意味。
沈屹缓缓揭下了面上蒙布。
月光大约是从云中挣扎出来,他的脸庞清晰起来,景帝震惊的认出了那双眼睛——沈唐,那是沈唐的眼睛,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人用身体替他挡住箭雨,身上被血水浸透,他用最后的力气说:“陛下,快逃!臣护不住您了。”
景帝猛地伸手抓住沈屹前襟,颤抖着仔细的分辨他面容,眼前这人明显还是青年,脸上没有风霜痕迹,而沈唐的眉心,常年紧蹙,眸子里是难以形容的忧虑……以及悲悯。
他曾经不懂那种眼神,等到明白时,已经从最高处跌入烂泥,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但是这少年,如此像沈唐,仿佛他穿越岁月和时间,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少年时代。
景帝心里有了答案,却仍旧忍不住确认:“你……你是沈唐的什么人?”
沈屹垂眸:“是……家父。”
景帝松了一口气,他笑了起来,随后又掩面啜泣。
他是知道沈家灭门一事的,拏尔汗曾为此大宴三天三夜,而他在重伤带来的高热中神思模糊,只能一遍遍祈求上苍,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不配为君,千万报应都冲着他来,不要这样对待一个忠臣良将和他的家人。
“陛下……”沈屹轻声道,“此地不便叙话,咱们先离开罢。”
景帝敛了情绪,抬头道:“我走不了。”
他从草丛里扯出一根臂腕粗的铁链,然后掀开衣襟给沈屹看,铁链的一头连着铁箍,牢牢锁在他腹上,周围的皮肤伤痕叠加,没有一块完整的。
“这是生铸上的,凭你身手再厉害也打不开。”
沈屹伸手一探,铁箍厚度约有一指,又贴着人身不便施为,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链条上试了试,削铁如泥的匕首无法留下半点痕迹,想来是特制的寒铁。
他只得道:“陛下再坚持一日,臣已经答应北狄,后日在额纳河谷接受投降,他们答应会将您放归大烨,那时必得先解开这刑具,臣会安排高手戒备保护,定会护您周全。”
听他这样说,景帝愣了一下,随即全都明白了,不愧是沈唐之子,赤子之心便如其父。
莫说沈唐是他害死的,任何一个将领都该权衡他和宣帝的分量再做决定,而不是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亲自身涉险境救人。
他眼神里流露出长辈一样的慈和,看着沈屹摇头轻声道:“你这是看了我的信才会来夜探敌营?”
沈屹点头:“是,臣不能确定信件真假,也不能在此事上心存侥幸,必须亲自来看看才行。”
景帝叹道:“你啊……你可想到,投降一事是陷阱,决不可信!……我本想等两军对峙之时,在阵前揭破此事,所以才会写下那封信,却没想到你竟会夜探敌营。”
沈屹听闻此言,眼眸微微睁大,道:“阵前揭破,陛下您……”这是存了必死之心?
“早已不是什么陛下了。”景帝摸了摸自己脸颊,苦笑道,“我如今这副模样,怎么有脸回到大烨去?倒不如拼了这条命,也算是为大烨最后做点什么。”
他看沈屹还要说话,止住他道:“额纳河谷很危险,千万莫要前往,那片河谷表面上看着正常,但是底下却已被河水侵蚀,夏季常常有牲畜和人陷入其中,挣脱不得而死,往年不少马奴就是这样丢了性命,如今未到隆冬,谷地表面是冻住了,大军踏上去初时不会有变,但是受降仪式进行到一半时正是正午,冻土一旦融化,整个军队就会陷入下层的烂泥之中,之后就只能面临北狄人的围剿。”
沈屹听的心惊,他料到北狄人必有诡诈,也安排了一支精锐在几里地外随时待命援助,但是即便如此,若被陷阱困住,仍会有不少士兵无谓殒命。
他脸色凝重,道:“多谢陛下告知,臣回去后就跟部署商议应对,只是臣也必须救您出去……”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草垛边上那件闪着亮光的袍服,这是一套北狄人的服饰,绣着金线的外衫,里面是白色的窄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