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妹娓娓(215)
老夫人道:“如果我说让你嫁给宁王,你可同意?”
旁人不知道宁王是谁,沈谣自是知晓的,她去颐园的事儿老夫人与魏国公皆是知道的。
沈谣生平第一次失去了言语,她的脑子不转过来,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是我听错了吗?嫁给兄长?”
老夫人见她神色异常,却不知如何安慰,只平静道:“娓娓,你可记住了,他姓萧,这是皇姓,与咱们沈家没有一丝半缕的关系。”
“我一直当他是哥哥,从未想过……”沈谣心念起伏,眸底暗潮涌动。
“我又何尝不知,这事儿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慧昭太子被人诬陷谋反,程氏为救出太子与太子妃,不受诏令偷偷回京,被秦党举发冠以叛军之名,当时京中大乱,你祖父领兵护卫京城,两军对战之时,被乱矢射中,后不治身亡。初时我们都以为是程氏乱军所杀,魏国公府因与慧昭太子走得近,新帝初初登基,急需革除旧臣,你父亲为了取得新皇信任立功心切,又欲为父报仇便亲自领军捉拿逆党,杀了程家一百多口人。你父亲因此渐渐获得新帝赏识,后来程氏余党被灭,你父亲细查之下才知你祖父之死是秦党所为。大错已然铸成,他心中有愧,敬妃以此相胁,你父亲不得不答应,他亦有苦衷。”
回到紫藤院,沈谣一个人坐在秋千架上发呆,嫁予宁王还是嫁予信国公对她来说其实并无多大区别,只是那个人是她一直视为兄长、挚友,是独一无二的人,她一时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
苦衷。是啊,每个人都有苦衷,可是牺牲的为何是她呢?
沈谣一夜未眠,辗转反侧一宿,终是接受了现实。
今后再没有兄长,没有沈翀,只有宁王,只有萧翀。
成婚这样的大事儿,自然瞒不过身边人,沈谣将自己即将嫁予宁王之事告知秋娘、青竹等人,各个如临大敌。
七嘴八舌说得俱是忧心之言,对于这位从天而降的宁王,外面只知他从小流落民间,身子羸弱,甫回京便因水土不服生了重病,坊间流言这位王爷是贵人的身子,下人的命,在外头吃了二十年的苦,却享不了富贵的命。
本来姑娘就是羸弱的身子,再碰到个病弱的夫君,这日子可怎么过?
秋娘背过身悄悄的抹眼泪,心忖还不如嫁给信国公,好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身子弱些还能调理,就怕是真如传言享不了富贵的命,万一再有个好歹,姑娘成了寡妇,秋娘不敢再往下想,哑着嗓子道:“先前国公爷不还说婚事由您自个儿做主,不如您去求求情,另寻一门夫婿。”
沈谣拉了拉秋娘的袖子道:“天下哪儿有不疼爱子女的父母,父亲定然是帮我看好的,你就别瞎操心了。”
“女人家选夫婿岂是小事,姑娘您可不能大意……”
沈谣由着她们将心中的惊慌都说出来,也仿佛是在释放心中的彷徨不安。
周氏也是今早才知晓女儿与宁王的婚事,原本嫁给宗亲她很是高兴,大女儿嫁予太子,二女儿嫁给王爷,天下再没有她这么尊贵的母亲了。
可是待周氏打听出宁王的来历,心中便有些不甘,这宁王先不说是个病秧子,竟然还是从民间长大的,这能有什么根基,还不如嫁给朝中有权势的勋贵子弟,她听到风声便去老夫人院子里闹,老夫人先前还苦口婆心的劝,后来实在嫌她烦就将人赶了出去。
周氏见老夫人这里行不通,便找了沈谣,想拖她一起向老夫人求情,沈谣干脆装病晕了过去,周氏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找丈夫哭诉,魏国公本就心中有愧,好生安慰了许久,最后承诺会想办法让当世大儒樊先生做沈谚的老师,周氏才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
沈谣又哪里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在母亲看来,尚不如儿子的一位老师重要。
与宁王结亲之事尚未传扬出去,但婚期定在下月,时间仓促得很,魏国公府上下对沈谣皆觉亏欠,便想着在嫁妆上弥补,是以沈谣的嫁妆并不比沈慧少,倒是把原本沈媺看得妒火中烧。
南湖,分水亭。
沈谣来得早,比约定时间整整早了一个时辰,此刻却无心赏景,只呆呆盯着湖上画舫轻舟出神。
不知怎么就想起半年前途径平安县在新月湖被人挟持一幕,其实没人知晓,自那次之后她便有些恐水,即便此刻立在亭子内,她依旧不敢靠近栏杆。
突然鼻端嗅到一股鲜香的味道,沈谣嗅出是鱼汤,脑中不由就回想起在平安县被姬如渊讹诈时吃到的鱼汤。
那味道仿佛还留在唇齿间,让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有机会她还想尝尝那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