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杏(161)
才不过两三日,纪凌宇的脸瘦削了不知多少,胡茬全冒了出来,嘴唇干裂,锦袍皱皱巴巴,有褐色的污渍、灰尘和干草。她们何时见过太子殿下这样,又怕又悔,恨不能自己死了,换杏儿回来。
“去接章嬷嬷的人还没回来吗?”
杏儿打过交道的人,都被纪凌宇盯着问了无数遍,只有章嬷嬷,因已离了京,尚未问到。
明栩说人还没回来,明润小声念叨:“说不定章嬷嬷能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呢?”
纪凌宇也希望如此,却不存希望,因为章嬷嬷离开,还是因了他主动提起,并非近日之事。都在杏儿上次进宫之前了,纪凌宇说要给杏儿找几个宫里的嬷嬷伺候在身边,杏儿说她有章嬷嬷就够了,纪凌宇解释说,章嬷嬷并不懂宫中规矩,若是杏儿想带进宫,就得送去给宋嬷嬷那里先去学学规矩。
杏儿就说:“可是章嬷嬷年岁大了,何必让她再学新的规矩。”
纪凌宇无心与她说这些,眼里只瞧得见她的耳廓单薄如一张红薄透纸,伸手去捏,却被她躲过。她的耳朵更红了点,幽幽白了纪凌宇一眼,说:“那让章嬷嬷回乡下好了,她说有个侄子,人很老实,愿意给她养老。”
纪凌宇嘴里说着“都行都行”,手又追了过去,这次整个人迫近,让她无处可逃,又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分心说些别的有的没的的事,终于把那点软软的垂珠捏在手里,轻轻捏又觉得心里发痒,用了力又怕她生疼,竟不知如何对待,才明白了,喜爱到“含在嘴里怕化”,是真的存在的。
这是那日发生的事,纪凌宇现在却全不敢回想。他如今心里,全是杏儿,却又没有一个清晰的。因为他心内绞痛,全不敢细细去想,只要细辨她往日的一根头发丝,都能让他五内俱焚。
纪凌宇混沌地想了下,回忆到的是:杏儿想要章嬷嬷陪在身边,却因他未曾体谅,才舍弃掉,把章嬷嬷送去了她侄儿家。
他悔恨得心内又是一阵剧痛,闭上眼睛,才抵挡住无法忍受痛楚引起的眩晕。
“殿下?”木岁寒伸手扶住他。木岁寒这几日也一直在帮着纪凌宇,因为纪凌宇想要在京城戒严,挨家挨户搜查,他出面阻拦和劝慰,还被纪凌宇推开,几乎摔断了胳膊,幸好检查后并无大碍。
连郊县都找过了,仍没有找到丢了个小姑娘或者小丫鬟的人,纪凌宇的心越来越沉了下去。
等到这日四处探查的消息汇总回来,他膝盖发软,崩溃地跪在了凤渡江边。
董民确实找了个好地方,这个地方扔下去东西,很快就被旋涡卷走。这几日,沿着江畔也找了,沿着江流也找了,却毫无踪迹。董民仍挂在江边,也不知是死还是活着。血从滴滴答答掉进江水里,已经越来越少。侍卫们看着他们视如神明的太子殿下突然掉下神坛,且如踏入地狱一般吓人,不用吩咐,也记得帮他千刀万剐。
“殿下!这样太危险了!”木岁寒被纪凌宇一脚踢走,又连滚带爬拦在他前面。宋烈的脸容扭曲,但他了解纪凌宇,知他要做的事情,是无人能阻拦的,只得帮他脱去外袍,绑好链绳,又细细叮咛一起下水的侍卫,要如何护住太子。
纪凌宇自己在水里寻了半日,他在水里一个恍惚,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他是在找这个受害的少女不是杏儿的证据,还是……
若不是有侍卫马上发现了纪凌宇的异常,他几乎晕死在凤渡江里。
被救上来时,纪凌宇已经呛了很多水,冷得瑟瑟发抖。宋烈拿了被褥把纪凌宇裹在里面,声竭力嘶。
“殿下!你不能再这样!”
木岁寒跪在纪凌宇身边,欲言又止,站起来给他端已经备好的驱寒药和姜汤,又跪着捧到他嘴边。
本就是深秋,天气愈来愈冷。宋烈在江边燃了火堆,让下水的人都上来休息。天气却突然剧变,乌云压顶,看起来暴雨马上就要下来。宋烈等人都求着纪凌宇回宫或者回御树别苑休息一下再说,纪凌宇脸色惨白,打着摆子,却似禁闭了耳朵,什么都没听见。连陛下走到他近前,他也毫无反应。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昭帝怒斥到。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纪凌宇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眼似乎劈断天空的雷点,终于看到了昭帝。
“你这几日所作所为,哪里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个女人而已,你是打算与她殉情吗?”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虽不得疼爱,却一直是昭帝心里最大的骄傲。才几岁时,他的过目不忘就惊诧了上书房的所有夫子;七八岁时,他就给户部出了一个主意,让户部库房银两暴增;十岁时,他就帮刑部断了多年的一桩疑案,平了一桩冤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