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2)
她这里稍微出神,下一刻却只觉身前有风疾掠。那含柳竟抽出了把匕首,猛然跃起,手中寒光直取贺沧笙喉间。
贺沧笙骤然抬眸,利刃当前也毫无惧色,微微侧身抬起手臂,纤指间已握了柄折扇,疾速抵上冷锋。她翻转手腕,那白玉的扇骨摩擦铁器,琅然脆响。
含柳的匕首在这一击之下脱手飞出,无声无息地掉入积雪。她欲抽身,可贺沧笙冰凉的折扇已经逼到了侧颈,后面的步光就伸臂重新擒住了人。
贺沧笙收了扇,面色因为时才的打斗而更加苍白。薄唇上不浓血色,紧抿喘息时勾出的弧度却惊心动魄。
“留着她的命,”她在吩咐步光时气息尚且不稳,“带进地牢里看紧。”
含柳面无人色,闻言猛地挣扎起来。谁不知道楚王生性凉薄,喜怒无常,杀人的时候多半还要含笑。落在这位手里,还不如一了百了地撒手归西。
贺沧笙看着她抖身如筛糠,心下已知她在想什么。
世人当她薄情寡恩,是个阴暗偏狂的病秧子,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放心,”她唇角笑意不收,字字清晰道,“本王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死不了。”
阴云渐收,天将亮未亮,穹顶的颜色淡得像琉璃。
屋檐下铁马叮咚,贺沧笙站在廊下,看着含柳被步光拖拽出院。
“第十七个,”她话中玩味,“康王的人倒是多,按照那字条所写,过几日还有个新的。”
芙簪是近身伺候贺沧笙的人,已经上了年纪,双鬓被覆霜白,看上去好像是落了雪花。她为贺沧笙披上裘衣,皱起眉头,担心道:“方才实在凶险。”
“此险无尽头,”贺沧笙裹紧了斗篷,“从母妃让本王扮作男子的那一刻起。”
院子里沉寂下去,大雪压下来。贺沧笙阖了眸,又微微喘息了一阵。
她这病秧子的名号其实不假,时才与含柳过的那两招看似她赢,实则用的都是巧劲儿,此刻五脏六腑都在燃烧似地疼。
她活了二十一年,没有一天做过女子,还为了赶上男子的身量而从小饮药,却只变得更加瘦弱,早就败坏了身子。
不过贺沧笙不在乎。
她小就知道,她贺沧笙活在这世上,就是为了那把龙椅。她没有退路;金殿最高处才是她的归途。
世人不知她的性别,包括她的父亲敬辉皇帝。这张男人的皮她披了这么多年,可底下是什么终究没有变过。
她这一生,若能像寻常女子般红妆粉黛一次。
哪怕只有一次。
芙簪眼看着她神情冷淡,放低了声音,道:“殿下这一路走得艰辛,奴婢都看在眼里,想必娘娘也……”
“路走到这个时候,”贺沧笙打断她,“已经都是自己的选择。”
“是。”芙簪颔首,“殿下既已知康王动向,他若是送人来,便可找由头推脱了。”
“推脱?”贺沧笙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与康王相争,深知自己皇兄有几斤几两,此人本身不足为惧,却是敬辉皇帝用来压制她和她母家的棋子。她装得沉溺酒色多年,在外也毫不收敛自己收养美人的爱好,就是为了安抚来自父兄的戒备。
如今夺嫡胶着,贺峻修要玩儿,她自然不会退缩。
这个细作她要收。
“既是男女通吃,”贺沧笙看着庭前雪,“那索性就不用等着人被送来。”
她揶揄地笑了一声,道:“本王今晚自寻春去。”
大乘京都里的官家妓院名叫蛮蕊馆,隶属礼部。里边的男女虽是贱籍,却都受过宫中嬷嬷教导,懂礼仪盈体态,又精通管弦,是专门伺候权贵皇亲的。
贺沧笙是在万花丛中过的主儿,而且男女通吃,府里各色佳人多得是,见着喜欢的就要往后院收,自然是常客。
馆内迎客的见是楚王驾到,立刻笑脸相迎,将人请入了雅间。
屋内极尽奢侈,桌椅都是花梨木,一侧竖着面丝缎的牡丹屏风。贺沧笙在外间软榻上坐了,管事的左司乐就进了门,娇声道了万福。
司乐扶着鬓边钗,道:“殿下许久不来了。”
“嗯。”贺沧笙一手握着扇子,在另一只手的掌心点了点,笑着问:“姐姐可有思念本王?”
这声“姐姐”甜到了司乐心坎里,她知道楚王是位会撩人的,于是应景地含羞笑语,道:“那是自然,各位妹妹们也想您想得紧,一个个都翘首以盼呢。”
有位姐儿正跪在贺沧笙脚边奉茶,人和身上桃色的裙一样娇嫩。她闻言立刻膝行了半步,伸手过来要为贺沧笙脱靴子。
贺沧笙笑意不减,把腿挪开了。
“免了,”她抹开折扇,遮在眼下,道,“本王今夜只找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