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57)
不管多重的伤,叫大夫都是不可能的,只能是苏屹亲自上药。药粉倒在伤口上时贺沧笙疼得发抖,可是苏屹询问了几次疼吗,都没得到她的回应。
“殿下,”他收起药瓶,再次道,“你与我说说话,好不好?”
“……嗯。”贺沧笙终于出了声,然后又归于沉默。
在屋里闷着睡了一天的呆团儿跑过来,被苏屹一手推开了。小东西不放弃,蹭了几次苏屹都被赶走,干脆纵深跳上榻,试探着向贺沧笙那边去。然后殿下身上的血腥实在太重,它也不敢往前。
苏屹警告地眯起眼,揪着呆团儿的后脖颈给它拎下去了。
贺沧笙看了看缩在太师椅下面的呆团儿,又看向苏屹。身上的纱布浸红,她像是毫无察觉,还向苏屹伸了手,触到了他的侧脸。
苏屹哪敢让她乱动,立刻捉了她的手,自己起身坐上榻。
他问:“疼吗?”
贺沧笙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疼。”
哪儿都疼。
苏屹立刻探过去把人抱怀里,薄唇蹭着贺沧笙的鬓,问:“这样呢?”
贺沧笙慢慢抬手环住他的腰,道:“疼。”
苏屹立即心领神会,将人又抱得紧了些,两人的下巴都放在彼此的肩上。苏屹抚着贺沧笙后背的手稍微颤抖,贺沧笙像是感觉到了,轻轻叹了口气。
苏屹低声道:“殿下?”
贺沧笙在他侧颈蹭转了下头,又沉默了很久,道:“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一天,只是快了些,竟不能等到我打完这场仗。”她似是轻笑了一下,又道:“我不喜欢这罪名……通敌么……我只觉讽刺,可怜外祖父一世心向大乘……哪怕是谋反的罪名,我都不会这么伤心的。”
苏屹阖了眸,想到赵毅公的身影他也会痛。
“如今我投鼠忌器,”贺沧笙声似自嘲,转而问,“消息送到京都了吗?”
“送到了。”苏屹慢抚她散下来的发,道:“新帝一登基我就让步光派了人回去,前几日已回来复命。”
贺沧笙呼吸重了下,示意他自己听见了。
黄昏近尾,屋子暗得像牢笼。苏屹在长久的沉默里几乎以为贺沧笙已经睡了过去,却蓦然觉得后颈微濡,还带着迅速冷下去的温度。贺沧笙肩背颤抖着起伏,就是哭泣也压得无声。
“姐姐,哭出来吧。”苏屹轻轻换了个姿势,将贺沧笙搂在自己胸口,狠狠地按压着以防她挣脱。他像是护主的恶犬,獠牙露在贺沧笙背后,不让她看见,只给她温暖,同时恨不得将所有妄图靠近伤害贺沧笙的人全部撕碎杀死。
贺沧笙在他怀里逐渐哽咽出声,她像是迷失在这阴暗角落里,这无比压抑的饮泣声就是她的投石问路。她在苏屹面前抛弃了最后一层伪装,那些坚强和不在乎都是假的,她也个有血有肉的人。
苏屹拥护着这样袒。露在他身前的柔弱和委屈,再痛也自己往下吞。他不能倒,也不会软,他要变成贺沧笙的支柱。
“哭出来,没关系的。”他一遍遍地对贺沧笙呢喃,像是两鬓斯磨,道,“姐姐,你不要忍着,我不要你忍着。哭出来吧,没事的,只给我一个人。”
赵家入狱的事传下去,这是圣上亲下的旨,上头那些人的权术争斗他们也懂,洪达和兵部的人不敢言语。可玄疆的人都将不服放在明面上,与其说他们追随的是大乘,还不如说他们现在已经都是贺沧笙的兵,但贺沧笙没有大的动作,他们也不能出格。
温绪之得知此事的时候很镇定,淡漠道:“荒唐,宣顺帝蠢材也。”又看向贺沧笙,道:“全看殿下。”
然而贺沧笙是真冷静,除了召集苏屹、温绪之、扈绍陵三人议了一次事,又派人给厉阿吉和步光传了信之外,一心扑在战事上,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
要不了几日梅花就能完全绽开,贺沧笙身上的伤还在慢慢养着,又不能声张地请大夫,所以苏屹很担心。然而两人分别在即,他将带人往东北方向去,驻扎在沙依巴克与狄城之间,正面迎战尤里瓦斯。
至于为什么没有让洪达去,贺沧笙对谁也没有交代。放着兵部侍郎不用,让一个近卫统领领兵厮杀,崔禄对于此事很不满。他在帐中当众发问,却被贺沧笙一句“那就请崔公公上奏禀了皇上,对本文问责吧。”怼得脸色发青。
靖雪蹭过贺沧笙的肩头,苏屹急忙勒缰让它转开。贺沧笙站在原地抬头看他,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旁人都站在十步开外,没人听得见他们说什么做什么。
“阿屹,”贺沧笙轻声细语,“千万小心,我等你。”
“姐姐放心,”苏屹紧扣住贺沧笙的纤指,道,“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