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3)
贺沧笙迎着苏屹的目光,神情很不自在,嗓音暗哑地问:“你做什么?”
苏屹眼中疑惑深邃,倒还像往时一样沉默,将目光投向了时才被他捡起的书卷。贺沧笙侧脸看了一眼,阖眼定了定神,微微点了点头。
腹部又一阵疼痛袭来,这一下贺沧笙几乎吃不住,于是闭眸强忍,呼吸沉重,本能地弯下了身。她几乎昏厥,却在黑暗中感觉有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少年的手掌温热,落在贺沧笙肩上,竟让她有一点被烫到了。
大约是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冷了。
贺沧笙立刻睁开眼,人还陷在剧痛里发不出声,却费力地抬起手,拂掉了苏屹握在她肩头的那只手。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去这一阵,对苏屹道:“回去睡。”
声音虚弱,还带着抑制不住的颤。
苏屹的手臂垂下去,五指蓦然收紧。他站了片刻,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回到了屏风后。
贺沧笙看着人走了,便再次转身面向桌案。冷汗渗出来,湿了双鬓,被她拿巾帕沾掉了,又端起瓷盏抿了口茶。
方才确实凶险。
这个苏屹也是奇怪,明明都睡下了,怎么又出来了?
看来就算是隔着屏风,她也不可再如此大意。
贺沧笙抚额,撑着精神,又拿起了笔。
这一晚贺沧笙只睡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熬过了病体的又一次发作,在寅时二刻开门离去了。她前脚刚走,苏屹就到了外间,斜靠在屏风侧面,看着屋中的空旷发了会儿呆。
他不受控制,反复想起昨夜的贺沧笙。
他从未想到这人会有那样的一面。
因两人当时是一站一坐,他居高临下,看着贺沧笙全然苍白无力,病体孱弱,似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发着抖,又不知为何看向他的那一眼里尽是惊恐和慌乱。往日的自若和妖气都被抛开了,仿佛那些都是皮囊。
如此反差,倒让苏屹不知所措。不过就是帮着捡了几本书,怎么就把人吓成了那样?
许是因为梦魇,抑或是病痛,可苏屹觉得那更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蓦然看破。
难道是怕他看到桌上的奏折?
可清醒过来后的贺沧笙分明不在乎他是否碰了那桌案上的东西。
还有看向他的那一眼。
无助又慌乱,顿显孤立无援,肩上骨头突得硌手,浓密的长睫颤得厉害。眸中还带着才醒的朦胧,竟有些可怜。
但那双眼的可怜里还带着一种诱惑,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触碰,对其加以保护。
竟更像是……
女子的眼神。
苏屹猛地站直了身。
夭寿!
他这是在想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翌日午时含柳进来布膳,她大概是记得昨日苏屹对闻牵枳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虽见苏屹不动声色,还是站得远了些。
“你不该那般鲁莽。”她说话时声音里却没什么气势,“若是楚王动了怒,你失了宠,今后怕是难以行事。”
苏屹没抬眼,“嗯”了一声。
含柳习惯了他这闷油瓶的态度,又问道:“楚王昨日是在这里处理的朝务?”
苏屹点点头,赶在含柳开口前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此刻还不是时候。”
“为何?”含柳登时皱眉。
“康王尚未给话,我与楚王爷尚在相互试探。”苏屹看向他,眼神薄凉,“他在我房中打理公务,不代表我可以窥视,那样只会打草惊蛇。”
含柳斟酌些许,点了点头。
屋中再次沉寂下去,含柳不欲久留,起身打算离开。苏屹却放了筷子,道:“你今日带我去王妃院里。”
含柳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回身问出声:“你说什么?”
苏屹淡淡地扫了含柳一眼,拿帕子拭手,道:“侍君入府,不是都要去见王妃么?”
含柳不敢置信,新人确实要去拜见王妃,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苏屹能主动提起此事。
她自是不知道苏屹的心思。
昨晚贺沧笙的反应实在太过奇怪,加之这些日子两人之间的距离,都让苏屹控制不住地想要找到原因。
他想要读懂贺沧笙。
就地取材,就从后院入手。
楚王府是皇帝亲赐的宅邸,在皇城外边,京都里靠东的位置。王府繁大,因住的是皇子,周围自然不能再呆百姓,得以闹中取静。
此时雪还没有停,纯白的玉花夹杂着点点冰屑扑落下来,让园中的枯树挺竹都化为了琼枝。
苏屹跟着含柳行走其中,没有打伞。
这会儿过了辰时,在王府里洒扫的丫鬟小厮们早已走动起来,还有的要赶着去伺候各位主子。苏屹和含柳一路往后院去,路上遇见的人见了他们都知行礼让路,却不敢抬眼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