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13)
他从来不曾个性羞涩,甜言蜜语用得很熟练,尤其喜欢撒娇和胡搅蛮缠,当然只是在对着贺沧笙的时候。可他看着这个人此时主动露出的脆弱和柔软,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贺沧笙的每一滴泪都落在他心上,顷刻间掀起涟漪。苏屹就这样看着,任何动作都变得极其小心,所有的心疼和决心最终都化作了一句“我知道的”。
他就这样抱着贺沧笙,贺沧笙也回抱着他。周围很安静,就听着车轮稳碾。
快到时贺沧笙已经缓过了那一阵,就不愿意在人前软弱,要自己下去。苏屹虽心疼,也只能顺着她的意,准备先下去伸手扶人。
马车已经明显慢下来,贺沧笙缓缓从苏屹怀中起身。
“殿下,我们要先说好。”苏屹忽然凑过来,抬手抚在她哭红的眼尾,“你只能在我面前哭,记住了啊。”
贺沧笙下意识地闭了闭眼,长睫扫过苏屹的指尖,又下意识地道:“以后不会哭了。”
“不。”苏屹闻言立刻改抬了她的下巴,正色道:“要哭,想哭了就哭,但只能在我面前哭。”
他在此刻显出了超越他年纪的成熟,还不到十九的年轻人,却能把贺沧笙捧在手心里宠。两人在明面儿上地位悬殊,可是这不重要,私下里贺沧笙娇嗔羞恼一样不少,全部只给苏屹看。
贺沧笙看他,没忍住道:“谢谢。”
少年笑容很潇洒,又趁着这功夫和她抵了会儿额。
入府时贺沧笙与苏屹走得慢,就让阮安护着徐诺棠先回落银湾,谁知何栀晴也缓了步子,和他们并肩。
苏屹有点儿不悦,不过也不好赶人。他表面上还是侍君,没资格和侧妃并肩,只能撤开两步,跟在贺沧笙身后。
何栀晴看贺沧笙脸色不好,自然要问候。她讲话细声慢语,苏屹也无所谓她说了些什么,心下只不满地念着怎么还不走,好让他直接抱了人回屋里歇着。
贺沧笙倒也不急,问何栀晴:“何小姐今日见着师兄了?”
何栀晴道:“见着了。”
她没了后话,贺沧笙又不是喜欢打听人私事的性子,便也不再问。眼看着到了园中岔路,只抬手道:“何小姐请自归。”
便准备和苏屹往望羲庭拐。
何栀晴站在一树盛开的梨花下,却没有离开,而是轻声道:“殿下。”
贺沧笙站住,回头看她,问:“何事?”
楚王府的园子自是有专人理护的,设计得十分应季,芳草铺青,满院梨花像是半空飘香雪。何栀晴绿裙柔婉,微风清凉,春日和暖,她却无心享受,面色略苍白,隐约看得出是才哭过。
她看着贺沧笙神情平静,一时攥紧了帕子,不知如何开口。
就这么静下来。
贺沧笙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她的师兄温润和气,不管对谁都端着礼节,其实底下藏的都是不近人情的冷淡。何栀晴有情,温绪之却未必肯接,不是因为何栀晴不够好,而是因为他不喜欢任何人。
何栀晴低下头,局促又悲哀。贺沧笙洞察,不再看她,目光转向零星落在草地上的梨花瓣,轻轻地咳了一声。
“殿下。”何栀晴回神,喉中还压着泣感,重复了时才的话,道:“殿下,我……我今日,见着温先生了。”
贺沧笙的声音依旧很轻,“嗯”了一声。
何栀晴红着眼眶,又沉默了一阵。她虽已是侧妃,今日却没有按着规矩来,梳的竟还是未婚女子的发式。风撩起长发划过侧脸,何栀晴感觉到了,在这一瞬间有些想笑。
笑自己,也笑这场无始而终的情缘。
她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只抬了眼,对贺沧笙道:“殿下许我在一切结束时离开,我如今,竟不知该去往何处了。”
贺沧笙仍然看着地上梨花,问:“一定要往他身边去吗?”
何栀晴没有回话,因不知该如何回。
“本王的意思是,”贺沧笙看了她一眼,“一定要往男人身边去吗?”
何栀晴阖了阖眼,低声像是自语:“我没得选。”
“你不缺才情,个性姣好,因何要作茧自缚。”贺沧笙沉声,好像吟诵,“自歌自舞自开怀,且喜无拘无碍的日子[1],你不想试试吗?”
“我没有这个机会。”何栀晴笑容苦涩,“我是女子,殿下不会明白的。”
贺沧笙呼吸稍重,肩膀起伏了一下。
她怎会不明白。
可她也明白,即便同为女子,何栀晴与她还是不一样的。何栀晴娇生娇养,却不能为自己选择。她的婚嫁由父兄说了算,真心爱恋时也把决定权交到别人手里。温绪之拒绝动情,她就到此为止。
而贺沧笙是另一个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