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混芳尘+番外(104)
他要和她并肩往前去,往上去,所向披靡,攀登金殿。
“怀歌,”这是苏屹第一次正经地叫贺沧笙的字,他无比深沉地看着人,道,“我定不辱命。”
他俯首,道:“我不会让你失望。”
贺沧笙看过去的眼神里都是眷恋,她道:“我知道。”
这是她给苏屹的信任,也是她给苏屹的机会。她不知道苏屹在玄疆的过去,然而出身边关的如今都变成了流民奴隶,这不公平,但这是事实。苏屹在康王手下不会有好日子过,但他留得了一份赤诚和忠胆,他把这些都藏起来了,直到遇见贺沧笙。
他负责贺沧笙的私卫,就是和她共荣辱同进退。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没人知道,贺沧笙能不能当皇帝都是未知,可苏屹愿意陪着她,他不是在赌,因为他不求回报。他只对贺沧笙好,好得让他做什么都愿意,这一点贺沧笙感觉到了,她很感动。
她侧首,和苏屹十指紧扣。登上石阶时芙簪在前挑着灯笼,两人在后面得了空儿,飞快地亲了一下。
周秉旭的审判很快下来,自然是当街问斩。此事涉及了康王,都察院不敢怠慢,和另外两法司一起递了折子上去。敬辉帝发了脾气,将康王囚在了府中,封了门不许人出入。
朝中人震惊,不管贪没贪,皇子与地方勾结本就是大罪。一时间言官上本的不在少数,都是参康王的,内阁剩下那三位的桌子都要被淹了。
贺峻修招了罪,贺沧笙虽不曾入主东宫,却备受朝臣们追捧。得势有人讨好就有人反厌,朝中此前追随的康王的人里也有给她使绊子的,但贺沧笙始终风轻云淡,每日请安批折议事一样也不怠慢,真真端出了宠辱不惊的态度。
她面上冷,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快。
因这几日苏屹不在身边。
少年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暂且搁置了训练私卫的事,离了京都去探望母亲。母子俩终于不再受制于人,又分别多时,自是得呆上半月一月的再回来。
这一日内阁散去时徐瀚诚等了等贺沧笙,两人让高兴述和程知良先行,然后一起往宫外去。
贺沧笙陪着徐瀚诚,走得很慢。蕙风旋过宫中园林,不用系披风也不会冷,再看那春花簇亭台,才让人顿觉已至三月中旬了。
徐瀚诚道:“殿下。”
贺沧笙立刻侧身,道:“徐大人。”
这称呼她已习惯,倒是徐瀚诚在听到时微凛,露了苦笑。他沉默了很久,声音缓慢而清晰,道:“木秀于林[2]……”
他停在这里,而后看向贺沧笙。这听上去像是训诫的话,可贺沧笙立即会意,接道:“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3]。”
语罢也看向徐瀚诚,两人对视片刻,都低声笑起来。
这是独属于他们的默契,就像是小时在学堂里一样。徐瀚诚要检查前日的功课,有时会先念文章的开头,而后再由学生们接下去。那戒尺就被他拿在手里,轻拍在掌心或是负在身后,若是谁没有习熟,管是皇子还是权贵,都是要打过去的。
徐瀚诚抚须,道:“此话就当是殿下陪老臣重温一遍了。”
贺沧笙知他是有意提醒自己,也知道徐瀚诚要的不是道谢,故此只抬了抬袖,道:“阁老放心,这句是本王一直记着的。”
“世事莫强求,”徐瀚诚道,“若是忘记了也没什么的。”
贺沧笙觉得他意在夺嫡的事,没有接话。
徐瀚诚看着去路,道:“周秉旭定在三日后问斩,殿下此举迅速,也算英明。”
这个时节的迎春都要败了,娇嫩的黄色低垂纷落,被人的靴碾碎。贺沧笙绕开一片落花,道了声“是”。
徐瀚诚问:“殿下想必是已将绪之招至麾下?”
“师兄肯助我,乃我之幸。”贺沧笙道。
徐瀚诚叹一声,道:“他竟也落在了与自己所愿背道而驰的路上。”
“师兄还是不入仕的,”贺沧笙回答,“来去自如才是师兄心所向,何必耽于朝堂。”
“殿下能如此想,”徐瀚诚颔首,“是绪之的幸事。”
“这些时日师兄教了我许多,”贺沧笙缓声道,“男女之身不由我选,女扮男装也不是我的初衷,却非不可逾越的鸿沟。若是担着这样的秘密,走不长远。”
徐瀚诚有些惊讶地侧首,却见贺沧笙面不改色,只在春日骄阳下微微眯眼。
她抬手拂过颈前高领,道:“如果本王真的能有坐到那个位子上的一天,那就是本王以女子之身面向天下的时候。”
“殿下……怀歌!”徐瀚诚知道她此话的意思,一时竟颤着双手,说不出话。贺沧笙也不催促,徐瀚诚缓缓回神,道:“你若那般做,恐……恐引天下议论,难以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