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40)
玉禾垂头,“公主,您又何必对她心软。”
赵容蓉神色晦明,忽而轻笑,“我心软吗?”
“她神色淡然,无情言道:“我只是在想,她既一心求死,我偏不让她死。”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人。”
“玉禾,难道你忘了吗?”
公主到底是给了庆春一条活路。
玉禾暗叹,却不再提,躬身退下。
庆春被关押了五日,一言不发,只想寻死,她试过很多方法,却都被人识破,她的双手双脚被绑住,口也被堵住。
寻死不能,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
门吱哟一声被推开,透出些光亮来,她费力的抬头看去。
玉禾站在她面前,低眼看她,不带一丝怜悯,“带她走吧。”
庆春想要张口说话,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她被人大力的捞起,拖着往外走去。
她不知自己要去向何处,心生惶恐,想要挣扎却又无法,就像她自己的命一般,生死由不得做主。
就快要被拖出院子前,她用力的回头望了一眼,好似看到了一道小小身影……
*
安阳公主府发卖了上百奴仆一事,京城到处传的沸沸扬扬,有人提起此事来,暗嘲安阳公主行事实在太过冷血无情,视人命若草芥。
“小郡主不是已经醒了吗?”
“都说是有人下毒害小郡主,闹的人心惶惶,可到现在也没抓到凶手。”
“那小郡主打出生起就身体不好,三天两头都在养病,许是本就命不好……”
“安阳公主也太任性了些,小郡主的命是命,那些奴仆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不过是仗着陛下宠她,胡作非为罢了。”
“从前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公主便可以枉顾国法?”
“听闻朝中已经有大臣弹劾她……”
京中流言四起。
自然也传进了玉绥的耳里。
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如果有人在八年前便在宫中埋下流珠和庆春两枚棋子,布线长久深远,就只是为了等到现在,来谋害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显然并不会如此简单。
这才短短几日,京中风向一变再变,矛头直指向安阳公主。
有人想要害蛮儿性命,有人趁机落井下石……
背后之人同安阳公主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八年前,安阳公主也只有十四岁,娇生惯养的天之娇女,娇养在深宫里,有昌隆帝和太后庇佑着,谁会与她结怨?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谁会不怨她。
怨她之人里,会不会有同她骨肉相连的血亲呢?
就算现在他已经知道,当年在江南,娘不过是她的伪装,她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也不过是她随口编造的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我亲娘死的早,我爹又续了弦,继母不喜欢我,嫌我碍眼,却又想拿我换一笔不菲的彩礼,便给我说了一门亲事,要把我送给六十岁的老员外做小妾,我是不愿的,便趁乱逃跑,逃到了柳州投奔我姑姑。”
素娘曾这样笑着说起她的身世,但说这话的同时,她的双眼却微红的泛着泪意。
她生于这世上最有权势的皇室,生母是贤妃,父亲是昌隆帝,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掌上明珠。
若她要嫁的人,并非她所愿。若她的生母贤妃,也真的并不喜欢她。
可这世上的人,哪里又会半句真话都不讲。
她也曾酒醉微醺,轻枕他的手臂之时,轻笑问他,“陆郎,若有一日,我家中寻来要带我回去,你会不会留下我?”
他自是回答:“当然会,你我已是夫妻,谁也不能将你带走。”便是亲生父母也不可以。
她高兴地笑了,笑意醉人,又似酒气涌上,面若粉桃,眼眸迷离,偏还固执的问他,“那若是,若是你挡不住他们,我被他们带走,关进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你会来救我吗?”
她喝醉了,每一句话都问的奇怪,他也依旧认真郑重回答:“当然会,便是你被他们带到天涯海角,天上地下,我也会找到你,带你回我们的家。”
她终于不再问,只缩进他的怀里,像是渴求着他的温度,“我们的家吗?”
是不是她的真心被包裹在她的谎言之中,又会在偶尔醉酒时不经意说出的酒话里?
他这些时日,虽忙于查案,私下里却一直在追寻她的过往。
“十五年前,宫中曾出了一场动乱,听闻是有位妃嫔发了疯,谋害皇子皇女,大皇子、二皇子、二公主、四皇子,皆亡故于那一年,五皇子也就是静王与安阳公主虽被波及,却侥幸逃脱活了下来,可也大病了一场。”
“二皇子是贤妃长子,比安阳公主大上三岁,兄妹二人感情甚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