辴嬽/楝曩(66)
良久,咔嚓一响,半空坠下一物,插进足底玉砖之中,半截刃身尽数埋入地下。
龙休傲还剑入鞘,仰天长笑:“哈哈,在下不才,胜得一招半式,实属侥幸。”
众人雀跃欢呼,议论之声此起彼伏,都道龙休傲武功了得,一招即败强敌,即使将楚亦无如此功夫。各派领袖却于此瞠目,他们太半知悉龙休傲深浅如何,即便这些时日以来勤修苦练,功力大涨,至多也只能同将楚半斤八两、等量齐观。将楚尚且落败,他却能一击制敌,委实匪夷所思。
各人暗自惊诧,殊不知龙休傲击落阿颛手中匕首,其实脏腑已伤而不自知,中间一番较量,也远非诸人肉眼所见的“一招即分胜败”。适才二人动手,其实已交换了十余招,只因二人手法极其迅速,每一下兵刃相交,间隔甚短,几乎便是十多件兵器同时敲击碰撞一般,故而触声流长、长时荡漾不绝。龙休傲苦研剑招多年,一门心思全耗在壬珲之上,造诣自然非同凡响;而阿颛虽从未练过兵刃上的任何功夫,掌上手法却十分高明,要以速见长同样使得。
至于兵刃脱手,全因他从未练过而拙于操纵之故,兼之剑重匕轻,握柄之位忒过滑腻,他拿捏不稳,两刃相交,真力激荡,轻飘飘的便从掌心缩了出去,飞入凌空。这一败甚是憋屈,明明并非武功不如,叫人平添恚怒。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还并未落败。”
正道一方正得意洋洋,他石破天惊来此一言,龙休傲笑声戛然而止,挑眉道:“怎地,你不服”莫瞧他其貌不扬,一派粗枝大叶的形容,其实见微知著、精于算计。他先后目睹阿颛两度出手,虽一招一式奥妙无穷,可举止笨拙、手法生疏,与将楚相斗,明明轻而易举便可获胜,却生生长时未分胜负,他自此一节便叛定阿颛并无多少实战经验。习武之人不携兵刃傍身,其技便已拳脚见长,如此一来,兵刃上的功夫必定已无过人之处。龙休傲胆敢明目张胆入场相战,自是早已胜券在握、成竹在胸。
阿颛却未再多废唇舌,他不去捡足便插入玉砖中的匕首,双臂五指一展,赤手空拳便去夺对方归还入鞘的壬珲。他身随念转,翩若惊鸿,一掠一跃,右手已触上壬珲剑柄。
这下出其不意,龙休傲骇然大惊,他问阿颛是否不服原是在因势利导、予以下套,只消对方答话,甭论所出何言,他皆有说辞令对方接下来再也无言以对,这场争锋便即收尾,却不知阿颛不擅言论,只图手底下见真章,竟将他的话听而不闻,颇有些无赖意味。
此刻他不及逞口舌之快,阿颛出手迅捷,转眼就要夺他兵刃。傍身之器相当于剑客半条命,失之有愧。倘若连剑亦给旁人夺去,表明剑主乃是庸才,竟连护剑之力也无,有何颜面再修剑道
诚然这不过是嗜剑如命的剑客一家之言,并非武林中家喻户晓的共识,但龙休傲何等自负、何等偏执怎肯受此奇耻大辱眼见阿颛来之迅速,他后发而动全身,心知比拼掌法自己远逊,非但不能护剑,说不定三招两式就要惨败,只得使尽浑身解数,足尖一点,身子轻飘飘跃后数丈。他退得虽快,但阿颛紧随其后,来得更快,同样是与先前一模一样的一招,右臂前探,一门心思要夺他壬珲。
龙休傲嘿嘿两笑,这次却不避不让。他之所以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入场较量,不仅看准对方不善运使兵刃,对阿颛所显轻功的路子也摸出三四成,尽可凭自身武功予以破解。他一退六丈有余,阿颛即使再如何风驰电掣、如影随形,也不能一蹴而就。二人相距半丈时,他已抽出壬珲在手,刷刷刷寒茫烁动,银辉点点,长剑连挥连舞,护住了周身要害。他剑法精妙,五成攻五成守,攻守兼备,防御之际,壬珲刺、戳、削、点,源源不断的攻将过去。
就听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他每一次凌厉狠辣的急攻都给阿颛尽数拆解,以肉掌挡了回来。众人心惊肉跳,龙休傲剑上递出每一招均是所向披靡的杀着,别说正面吃中,即使一不小心给壬珲剑刃扫上些许,那也是非死即伤。但剑光刃网之下,阿颛双臂连环、交相辉映,十指曲曲直直、忽伸忽长,每与剑刃一触,宛如两件兵器猝然相击,犹似他那双手乃镔铁铸造一般。旁人见状,无不惊奇。
魑魅血焰爪原是以波云诡谲、变幻莫测,出手往往一击制敌。杀人于无形、斩首于无迹。若练至高深境界,十指之力无坚不摧、双掌之肌无防不破,置身刀光剑影而分毫不伤。其实剑之一道讲究灵台空明、意无杂念,剑招之威方才淋漓尽致。龙休傲此刻心浮气躁,大悖剑意,招数虽密,却不能得心应手。阿颛十多年以来日夜苦修,早将这门功夫练得炉火纯青,运使出来行云流水,大可循其破绽乘隙而入。只是他鲜少与人交手,不谙战术;而重伤之余,功力大打折扣,真气十失五六,才一味招架,未能克敌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