辴嬽/楝曩(32)
允隈当场就笑了,笑这姑娘无知,忍不住驳她:“什么一时困境,我一生孤苦无依,就没度过一天半时的好日子,死了才是解脱。”这是他第一次与人诉苦,满腔委屈气闷胸臆,便要哭了出来。
满柔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这细皮嫩肉之人,显是山珍海味养出来的好相貌。你说没度过好日子?唔,没度过好日子之人如何吃得起山珍海味?你不过是好高骛远罢了,你所拥有的东西已是世上大多数人求之不得,却仍无餍无足,不过是贪婪作祟,永远以追求得不到的东西为乐。”内功深湛之人皮相远较寻常人年轻,人家内功到了一定境界的古稀耄耋,相貌堪比中年壮年,亦不足为奇。她这话虽有些以偏概全、一孔之见,却是说得对了,允隈曾经的确享过物质殊荣,可混迹江湖中人,视钱财如粪土,谁会在意黄白之物?
满柔又说:“你若说无人待你宽厚我倒可信,但既然如此,你便是依靠自食其力而得偿山珍海味了,既然从前能够自食其力,而今遭了挫折,怎么就一蹶不振?像你这般,那天下未享过荣华富贵之人一个个还说辛苦了一辈子还是没能得偿所愿,岂非都不要活了?命只有一条,失去了可找不回来,但命也掌握在你自己手中,想死随时均可如愿,只是我既拉了你回来,不能白忙活一场,你暂住我家中时需绝了轻生之念,不然我只好拿条粗绳款待宾客。适才我也说过,我家中贫寒,实难长时供奉闲人,你养足了力气便请早些离去罢。”
她这些话虽并非真理之言,却着实令允隈精神为之一振,重又亢奋起来,拾回了雄心。他并不觉得满柔有多谙世情,只是淳朴之心思淳朴之人,最能动人心暖人魂。她救他,仅仅只是晓得没有人心甘情愿就想死,有一套自以为是的见解罢了。她并非有何图谋,在他看来,她便是一株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蘸纤尘而超脱俗尘。
至于第二说缘分,是满柔家中有一条珍藏了几十年的老参,最近因储存未得其法而微生蛀虫,当出去换些开销不值,搁着却又无用武之地,满柔虽是娇娇女,但身康体健,不需要滋补。但人命关天,用于允隈疗养却觉物有可取,遂将他拉回家来,不过是不愿浪费了一株药材。
允隈伤一养好,却并未告辞离去,留在温家帮忙满柔跳水种菜,说是滴水之恩应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那更是无以为报,说要稍效微劳,略偿恩德。这一偿便让他晓得了何为男耕女织,握锄执耒之欢,颇有流连忘返之意。
满柔那时已在同笑岸峰的做生意,她与风潇游的祖籍本是万里之外的槲城,自风潇游入笑岸峰后,她便得其引荐,为江湖门派的佣耕,迁徙于笑岸峰山脚下的危萑镇中,日日给东家务农种菜,闲暇之余便于巷子口摆摊贩售。她从前生活于国畿,而今却因风潇游甘愿来此穷乡僻壤。她某日看见允隈打坐练功,知其从前竟是习武之人。允隈只自己说不过是江湖草泽,四海为家,满柔便提议他去笑岸峰学艺,她在派中颇识熟人,可以为其引荐,于是乎,允隈便如此顺理成章的成了笑岸峰门生。
他资质本是上佳,只因往昔苦修的内功已遭废黜,这才气力不济,得了笑岸峰内功心法,立即勤修苦练,功力再度精进,同门较艺中表现非凡,遂得鹭扬青睐,并收予入室弟子,悉心栽培,只是不知自己养了一头白眼狼。
其实他初初入派,原无城府,只是得知风潇游竟与本派前任掌门为师兄弟,按辈分应当为本派长老,而满柔竟与他是同乡,舌桥不下,他与风潇游不共戴天,怎能寄他篱下?后来又因满柔常自对风潇游这花花公子念念不忘,这才生了叛逆之心。那日,满柔唠唠叨叨,同他诉说风潇游何等何等英雄了得,对她怎样怎样体贴入微,她又如何如何情深意切。
允隈只听得七窍生烟,即使提及风潇游与卢卉二人不清不楚,满柔竟言道她不在乎他拈花惹草,说此乃男儿本色,风潇游脾性风流,却绝不会辜负她。
风雪场中,天下女子皆吝啬。没有哪个女人会心甘情愿与旁人分享情爱之谊,再怎样大方温婉也均盼心上人对自己一心一意。二人心知肚明,她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如意郎君不再如意,她当然抱怨。不在乎一说,纯属自欺欺人。
为令她接受现实,对风潇游死心,允隈以话刺激满柔,说道:“我有一计,能够证实风潇游是否移情别恋。你这般言之凿凿,可敢与我一赌?倘若他当真见异思迁,或是肯为旁的女人与你为难,你便需同他恩断义绝,嫁我为妻,视他为陌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