辴嬽/楝曩(17)
魏尘阚心照不宣,接口道:“不历这一场劫,身临其境,一偿它的厉害苦头,如何能窥其无穷之妙?上明渊经乃昔日魔教邪派之首千秋高寒所著,将首篇命为“苦诣外益先基秘诀”其实并无忒深内涵,不过是“苦心孤诣,终教外人无功获益”之意罢了。此经既然威力无穷,旁人自是尽瞻其妙,只顾着觊觎去了,想着怎样才能修成无上神功无敌于天下,如何能思及凡事物极必反,它竟更有如许弊端?莫说我等武痴,换做世间任何一人只怕也难窥破奥秘。”
他说这话虽有些以偏概全,颇显小觑了天下才彦,但九老此刻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听在耳中却均赞其实,不免感慨万千。
感慨完了便复又开始杞人忧天,只听龙盱眙忧心道:“不知允隈一去将如何作为,只愿掌门有忍辱负重之心,顺应他些。倘若宁死不屈,反而累及性命。也盼此子良心未泯,再怎样权迷心窍也不至干出弑师悖上这等行径。”九老相对苦笑,均感无奈,而今形势,已轮不到他们左右了。
这密室并非以山间巨岩所造,而是卢彦开宗立派时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将后峰的山腹掏空,以供平素闭关进修之用,屋舍约有十来间,每两间石室相隔的墉墙厚约数尺,均有万逾斤重,倘若人力不足,便只有依靠机关出入。
允隈出了关押九老的石室,拿起置在门旁的烛台,朝左拐了个弯,跟着往右,曲曲折折绕了几匝,推开另一扇石门,踱步而进。
此间石室与囚禁九老那一间大同小异,空空荡荡,只在中间搁了几只蒲团,上头分坐四人,背靠背互堆一团。那三人中,双男双女,二老二少,一对中年男女,一名而立壮年,一名花季少女,皆身着笑岸峰月白织锦缀花制服,袖口衣襟处均纫靛青黻黼,乃本派上等尊衔之征。
四人本是昏昏欲睡,眉目之间忧心忡忡,满脸疲倦,一听轧轧之声乍响,纷纷抬眸,待看清门前来人,面上疲惫之色霎时一扫而空,成了义愤填膺。尤其是那较为年轻、墨发紫冠的男子,满腔愤慨尽显于表,意欲撑持起身,腿才抬至半尺复又力尽而垂,不甘心的挣扎了两次,终是力不从心,反而因情绪过激而牵动旧创,胸膛剧烈起伏,粗喘不止。虽重伤在身,精衰力竭,却难抑心头怒火,肢不能动,唇舌却毫无影响,恶狠狠的骂道:“畜生,孽徒!胆敢还来见我!”
他便是笑岸峰现任掌门鹭扬,中了歹人算计,而今成了阶下之囚。他身旁三位自然便是笑岸峰前任掌门、掌门夫人,如今的大长老卢彦、二长老伊晚两人了,以及二人膝下之女卢卉,同样是疏于提防,竟栽入宵小之手,而今却只能任人宰割。
“弟子叩见尊师,给两位长老问安了。”允隈屈膝跪地,很是干脆的就地磕了个响头。礼毕,站起身来。
鹭扬动了动足,似乎想要伸腿相踢,到底有心无力,只挪了寸许便再难移分毫。他半身不遂嘴仍辣,呸道:“切莫得意,大逆不道如你,早晚要遭天谴,因果报应,哼哼!”卢卉性列脾躁,板着脸娇嗔驳斥:“宵小之徒,蝇营狗苟。行迹可卑,举止可鄙,真真是不要脸的鼠辈,白眼狼!”她语出恶劣,谩得狗血淋头。允隈一一听在耳中,不以为意,也未理会她,径直走到鹭扬跟前,抓起左手一号,半晌放下,点头道:“不需两日师傅便可痊愈,并无大碍不必忧心。”语毕,继而又伸手去解师尊胸前衣襟,查看伤势如何。
鹭扬想起昨日,他正将斩天诀最后一篇传授于他,其中有一招唤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乃是与敌人近身肉搏趋于劣势时施展而出可反败为胜的精妙剑招,以敌人绝难料想的位置出袭进击,令对方措手不及,并千叮咛万嘱咐练这一招需留心的诸般事项,手法之速应变之快认位之准,以及敌人会从哪个角度变招抵御,何为料敌先机,何为颠覆乾坤……他只道允隈天资聪颖,悟性绝佳,这一招虽变幻万千,包罗万象,总是能学得会,他也并未令他失望,就在他将这一招完完整整原原本本传授于他时,允隈跟着便拿他喂招,牛刀小试,一柄利剑生生贯穿胸膛,前胸戳后背,透心而凉。
由于二人相距又近,丝毫不曾提防。这场交锋,他一招即败,一败涂地。
给自己的嫡传高徒暗算至此,一手提拔一心栽培的人才,到头来却养了一头白眼狼,恩将仇报,叫他如何息怒?
“滚开,休要触我!彼时确是本座有眼无珠识错了人,以至落得今日下场。”他无力挥击,只好逞口舌之快。
允隈听而不闻,拨开他胸前衣襟,里头仍是昨日捆扎的白绢,并未渗血,于是说道:“师傅何以怒不可遏?昨日果真是徒儿的不是,下手没轻没重,累得师傅受了一日皮肉之苦,徒儿心里好生难过,已面壁忏悔了一日,望师傅多多担待,原宥徒儿的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