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冁/踅冁/黪罹/卮罹(88)
那是折回白月薰宫的路径。
他不知道林雾此去何方,她口中确切的线索是什么,但他听明白了她适才那一番长篇累牍,就像花碧翼曾说,她反感他的死缠烂打。
何况,如今他还有必梃蠼更重要的迷情需要堪颇,那同样是一个真相,就连林雾自己,都可望而不可即、苦心孤诣追寻了三十年的真相。
所以,他不得不选择离开。
芙娥的话言犹在耳,那些惊心动魄的一字一句,宛如日朗朗晴天突如其来的雷霆霹雳,震撼人心。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在半途转道折去大琰圣海,潜入藁朲库,盗出里面的一枚旸璁丹。
盘桓白月薰宫约摸有数月时光,即墨飒第三次踏入无名监狱。
因他已对入宫之径了若指掌,且与诸女均各熟稔,之前持着歃血碧翼的令牌折返,寻觅游乾出宫时便一帆风顺,如今去而复返,与戍守弱水潭的女仆打过招呼敷衍几句、告之林雾已安全脱险,大家便如释重负、各司其职。
时值深夜,弦月当口,寒凉如淼,淙淙潺潺的洒下银辉。
无名匾下,螭吻下的窗棂一片漆黑。即墨飒风伸手按上纱格,因踟蹰而僵在那里。
他屏息凝神,隐约听见里面传出似有若无的微弱喘息,是那个被拘禁在监狱里,暗无天日了几十年的俘虏。
林雾这些年来一直试图屈打成招,千方百计想令他松口,吐露子言暖的下落,她说阿暖因其失踪,被迫与她分离三十载,她的幸福,她的下半身,她的一辈子,都毁于其手。
然而,事实上,他们真的被迫分离三十年吗?
或许,他们至始至终从来未曾分离过……
如果答案果真如此,那么他又何去何从,他们又何去何从?
三个人的命运抉择于此,眼前黢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确看到模糊的夜幕变成两扇小闼,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选项,一是顺其自然,今天依旧是臆想的今天,一切一成不变;二,她孤独的岁月就此了断,所有真相浮出水面,那个人的痛苦到此为止,黑暗终结……
彼时,他心心念念要探索她身上所有秘辛,那些令她无比怀念的过往,他都想了解,他要彻底融入她的生命中。
此时,夙愿顷刻间心想事成,他只需要推开窗棂,跃入室中,她不为人知的故事将不再是秘密,真相近在咫尺,仅仅一墙之隔,他却犹豫了。
芙娥的陈述如跗骨之蛆,再度浮光掠影般涌上脑海,那些字字句句在神思中氤氲交织、编缀纠缠,凝聚成一帧帧一幕幕画面,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情景……
八面地狱,百里居风,砭躏蛊……
吱嘎一声,是铁铸转枢铰链与木质榫头相互摩擦的声音,他终于推开了窗……
另一个地方,遥远的中原边疆。
一直以来,西域与中原各踞南北,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商贾贸易也互不来往,数百年如一日保持着秋毫无犯、互不相扰的局势,所以江湖武林虽然杀伐动荡,黎民百姓却安居乐业。
令两国始终罢鏖免战的主要缘由,除兵力旗鼓相当,国势不分伯仲之外,便是因两国摩肩的边疆是万里绵延的沙漠,无边无际的戈壁。
这是一片死亡之地,中原更深露重,此处却碧海晴空。但九天苍穹上虽烈日悬顶,可明耀的光线却无法穿透铺天盖地的黄沙,导致地皮的低空地区长年昏暗,唯余狂风混淆沙砾在呜咽声中肆无忌惮的席卷没一寸土地。
不过,这里除清一色的金黄,另有一种惨厉的皓白色调,嵌在四面干涸,八荒贫瘠的沙漠之中,那是千百年以来所有因迷失方向而受困在此处最终生生耗死于焦魃旱灾中的人尸。从第一名踏足于此但生命也告罄于此的人开始,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从这里经过,有的人侥幸活了下来,有的人在绝望中渴死,天长日久的积累,致使此处的白骨比之拂穹域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又有数十骑在这片死亡地区踏沙而驰。这是一群女人,只是她们身下的马匹已精疲力尽,已处于猝死的边缘,但她们依然固执,不停挥扬手中皮鞭,只盼它们再快一些,更快一些。
很快,那些追风逐月的良驹继二连三的死亡,女人们只好凭借双腿跋涉,一步一步艰难的穿过一片片海市蜃楼。
不过,她们与旁人不同,长年习武的成就积累令她们拥有比常人更强悍的体格与持久之力。她们曾经修习鼍息之法,不惧那毁灭性的风沙;体内充沛浑厚的真气,足以让她们与这里的天灾环境抗衡。
不知过了多久,黄沙掩映的尽头,显露出了一片绿洲。
戈壁见秾,蓁葆必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