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纨绔篡位后(2)
弟子们探头望她的背影,见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憋着的一口气才舒展出来。
有人如蒙大赦,有人则频频向外探头,忧虑地议论着:“程公子仗着家世,连夫子都敢顶撞,不会真的让师姐辍学了吧?”
“程丰看师姐不顺眼许久了,今日定是故意挑毛病。师姐那般厉害,就算真的被冤枉了,也不成问题。”另一个女弟子接了话,复又叹一口气,“但我真不明白,大邺立朝至今,没有一个女子真能通过科举做官,她这般用功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黎师姐,可算是临渊书院第一大才子,十二岁中秀才,更被当年官居三品的李夫子收作唯一的亲传弟子。
前途本不可限量,偏偏生在寒门,还是个女子。
大邺自百年前儒学制度改革之后,兴办书院,不再贱商,更准许商人、女子与男性同等入学,享有科考资格。
只是她们虽有这“资格”,礼部却以维护社会发展为由,不准许女子成亲后科考,更禁止女子武举取士。且民间书院束脩高昂,能送进书院读书的女子,大都出自富商或显贵人家。对于寒门百姓而言,供养女儿读书,还不如嫁个好人家有前途。
唯独黎云书是个例外。
旁人皆知她一心科举,一心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却也知在这个时代,女子若指望科考而平步青云,难如登天。
只希望半年后的乡试,她家不会再出什么变故吧。
*
黎云书一出学堂,就看见了不远处厮打作一团的人影。
其中一个瘦弱的素袍弟子,正拼命拉扯着程丰的衣袖,要抢他手里的铜板。周遭的小跟班们用戒尺和石子噼里啪啦往他身上砸,他顾不得闪避,朝程丰怒喊:“你把钱还我,那是我阿娘拿命挣来的,我姐读书还要用呢!”
“谁说这钱是你的了?”程丰手里掂着铜板,挑衅般看着他,“就这么点束脩钱,出不起就让你那好姐姐早点嫁人,总比天天读书赔钱强。”
此言一出,黎子序立马炸了毛,“我不许你说我姐!”
他握拳朝程丰脸上招呼过去。程丰躲开他这一击,不住地嘲笑,“什么秀才不秀才,说到头还不得去买煎饼!她纵有登天的本事,能改了这科考制度不成?”
“你——!”
黎子序脸色涨得通红,急怒之中捡起地上石子,扬手的一瞬间,忽然被人拽住。
他惊了一下,“……姐?”
黎云书夺过他手中石头,不动声色将黎子序护在身后。
因着她出面,对面众纨绔也静默了一瞬。黎云书扫了眼他额上的血痕,“疼吗?”
黎子序没顾忌自己,只是愤怒,“他们把你读书的钱抢了。”
“回去。”
“可是姐……”
“去处理一下伤,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理。”
黎子序咬紧下唇,转身离开。
黎云书听得步声远了,朝几人略一行礼,“舍弟多有得罪,程公子见谅。”
程丰眯起眼,上下打量她。
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瞧着除了寒酸也没啥特别的,偏偏中了秀才。
害得他每日都被父亲责骂,说他连个女子都不如。
这年头秀才不算少,但能十二岁中秀才的,放眼大邺,依然寥寥无几。
程丰在父亲面前挨骂,早就想报复黎家姐弟出气。他知黎家家贫,今日瞧见黎子序只身一人去交束脩,便顺手拐走他的钱财出气。谁知子序机敏察觉,一路争夺至此,又引来了黎云书。
子序是个性子闷的,被欺负了也不敢说,是而程丰才敢肆无忌惮。
见黎云书来,他知道不好动手,便轻嗤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本公子的衣服方才被碰脏了。”说罢他挥挥衣袖,指着衣上一小团灰迹,“这衣服值三千文,就这么给毁了。你说怎么办?”
黎云书扫了眼灰迹,“是舍弟冲动了。我早说让他专心读书,少与某些不如他的人争执,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程丰怒火卡在了喉咙里,“......你说什么?”
“云书无意冒犯诸位,更无意呈口舌之快。”她语气不徐不疾,“若舍弟当真得罪了诸位,来找我便是。诸位拿了我们的束脩钱,如今物归原主,我便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何如?”
“说得倒无辜,你怎么证明这钱是你的?”
他话音方落地,一侧传来严肃的责问声,“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小径之中行出个中年人,方脸横眉,眉头紧皱,模样不甚好惹。
正是临渊书院的张管事。
张管事负责书院内除功课外的大小事务,看着公正,却并非是个一碗水端平之人。程家私下给了张管事不少好处,是故程丰在书院中屡次闹事,都能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