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纨绔篡位后(176)
“所以我们不一样。”谢初继续,“我所有的家人、亲朋,都在那场洪水中丧生。那时我举目无亲,甚至不知自己或者是为什么。而在这时,太子殿下来了。”
“他成功让我把仇恨转移到二殿下身上,数次帮他打压二殿下,终于获得了他的全盘信任。但其实我知道,真正需要憎恨和改变的,不止二殿下一个人。”
“你懂吗?”
“......”
她懂。
若非趋炎附势、苟延残喘成为了风气,若非朱门豪强能笑着将百姓白骨换做琼浆,这样的提议,也不会被采纳。
谢初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他们走了不同的路而已。
所以,他会帮她。
“我很佩服你和姜经历。”谢初由衷地感慨,“我大抵不会像你们这般坚持,故而,想要看你们一直坚持下去。”
她叹了一声,“多谢。”
疫病的情形愈发严峻。
众人体内的蛊,都与蛊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故蛊王的每一次振动,都会激起一大片动荡。
由此,四殿下的病症越来越重。
某日,他咳出了整整一地鲜血,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等收拾干净后,他调息许久,吩咐属下:“云书闲下来时,让她来见我一面。”
他如今重病在身,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将蛊捎带给其他人。就连黎云书来见他时,也不得不如当初见奚泽一般,裹得严严实实。
她照例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四殿下从枕下摸出一块令符,和蔼着朝她招手,“来。”
黎云书瞧出那是四殿下军队的令符,一时没敢上前,“殿下这是何意?”
“你南下南疆,是圣上的指令吧?”他说一句话,就要喘好半天的气,“我不想让你为难。”
——这该是她完成任务的最好时机。
但黎云书没觉得高兴,话在喉中滚了半天,“不行。殿下将令符就这样予我,置自己何处?”
“我本就时日无多了。等我死后,他们也......咳咳,也是一样要收归朝廷的。”
“那阿容呢?四夫人呢?”她争辩着,“他们尚不知晓此事,贸然变动,恐怕......”
“但这是最好的结果。”
他说话已然十分困难,黎云书不敢再同他争论,独听他继续,“不用再避讳什么。我若身死,名下军队就失了存在的理由。阿容和夫人都是固执的性子,倘或他们执意争下去,不肯归顺,没准......咳咳......”
黎云书忙为他倒了茶水,未及他喝完,杯中便晕开血色。
“是要被当做谋反的。”
“......”
她没有说话。
四殿下见她还不动,抓过她衣袖,将那兵符强行塞进她手中。
他如今虚弱得很,轻微的争执都可能引起好一阵咳嗽。黎云书任由他塞来兵符,薄薄的兵符,如灌了铅一般。
“我身为皇子,却没什么权势,白白让我的亲人、部下随我受苦。”他唇边漫起苦笑,“夫人嫁我的那天,北蛮犯边,我连喜酒都没喝,提剑杀了三日敌才回来。”
“还有阿容,若非我在朝廷没有立足之地,沈家也不至于蒙冤至此。他空有一身好功夫,却埋没在了南疆。”
“殿下说哪里的话。”
她赶紧开口,被四殿下先一步止住。
“所以,我不想再看他们受苦,我想让他们好好活着。”他重重拍了下黎云书的肩,勉强扯出个笑,“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他知自己因出身不被疼爱,自觉远离朝争,替大邺征战三十年。
为了护住身边的人,为了让大家过上好日子,他甚至将自己全部的俸禄充作军饷。连哪个卫兵受了伤、该去换什么药,他都会认认真真记下来。
就期盼着哪天海晏河清,朝野平定,他和部下们不必再每日出生入死,不必再经历那些生离死别。
可他南征北战一辈子,换不来一个黎明。
黎云书说不出话。
唯独握着令符的那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而后她闭上眼,深深朝四殿下鞠了一躬。
“我知道了。”
四殿下满意地笑着,“去吧,再请奚郎中过来一下。”
奚泽以为四殿下是找自己来换药的,才刚刚替他诊完脉,就被他抓住手,“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于是次日众人醒来,都不见了四殿下身影。
黎云书寻了半天没有找见人,想着昨日四殿下说的那番话,心上像是被一寸寸撕裂。
她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去问奚泽,奚泽只是摇头。
就在那一日,四夫人带兵回程。
大理国国医乃是大理最为德高望重的医者,他们请来废了不少功夫。但想着疫病能结束,即便风尘仆仆,四夫人还是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