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的纨绔篡位后(149)
可由着沈清容手把手的传习,她方才明白技法都是外壳,真正重要的,是如何定义手中的剑。
有人的剑,是拿来杀人的;有人的剑,是拿来护人的。她起先以为自己会是护人的那柄剑,一路走到如今才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句彻头彻尾的空谈。即便她不想招惹任何人,要想在这官场上活下去,就必须有让邪祟们胆寒的手段。
所以她要先发制人,要做撕裂黑暗的第一道光亮,要用自己的锐气去证明心中的一切。
一直到放榜前一日,黎云书还保持着会试之前的状态,不是读书,就是练剑。
今年会试的题不容易,尤其是最后一题,众举子交流时,没有一人能够说出个大家心服口服的答案。黎云书素来独往,他们见她情绪压抑,猜测是发挥失常,也没人敢问她。
倒是有小道消息传出,说礼部尚书阅到了一篇极好的回复,高兴得饭都忘了吃,连呼了三声“后继有人”。这虽是不确切的消息,却也并非空穴来风,举子们便知道了:难归难,还是有人做出来的。而按照消息来看,能做出这个题的人,十有八九便是今年的会元。
民间赌坊为此还争论了一通,猜测今年的会元到底花落谁家。黎云书给沈清容写信时写入了此事,没过几日收到了沈清容的回信,信中附带了一大堆银两。
她没明白这人送钱干什么,打开信见他潇洒地写着:“替我下个注,我用全部家当赌你赢。”
她眼睫颤动了下,一直低沉如水的脸上终于绽出些笑。
会试放榜定在了四月十五。
前夜里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次日便起了个早,难得为自己细细绾了个头发,施了些粉黛,又挑了件朱红的衣衫穿着。
她生性不算张扬,平日的打扮也以淡雅为主。这一袭红衣衬得她肤色更白,眉目中也难得带了些凌冽,更显出几分傲气。
去礼部南院的举子们皆是提心吊胆的模样,唯有她红衣如焰,不像是去看成绩的,倒像是逼宫的。
今日的天并不晴朗。
有光在云层间滚动,隐然是下雨前的征兆。
大邺会试共选取三百人中进士,放榜时由官员在礼部南院外倒序誊录考中进士之人的名录,时间不可谓不长。
她抵达礼部南院时,人多得压根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努力踮脚,也只能瞧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头。
因为害怕会碰上拥堵,黎云书还提早来了一个时辰,谁料有这么多人比她还焦急。半个时辰之后,天上下起了小雨,晚来的举子们都带好了伞,她转头望去,只见自己身后层层叠叠的纸伞,连路都被人群封住了。
她撇开被雨沾湿的长发,随人群你推我搡了又半个时辰,终于听前面的人大喊道:“放榜了!”
这一声像是平地惊雷般乍响,原本还压抑着情绪的举子们按捺不住,如潮水般携裹着她往前去。
黎云书握剑立在人群后,听官员大声念着名姓:
“第二百九十三名,袁之文。”
“第二百六十九名,贾南。”
一连念了一百余人,都没有她的名字。她忍不住回头,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再看看阴沉的天,一皱眉,暗道:“今天怎么这么冷?”
来京城参加会试的人远超六千。
在这六千人中,有许多是屡试不进的举人,有许多已经鏖战了十年二十年。每次能够考中贡士的,不过区区三百人。
就在她沉思时,一旁传来了惊呼。她转头望去,见一群人抬着一个举子离开。那举子头发早已花白了,此刻正瞪大双眼,口吐白沫,指尖颤颤巍巍指着放榜的方向。
有不少人被这骚动吓到,而黎云书身旁一山羊胡的男子,显然是见惯了世面,叹息摇头道:“又是个急火攻心的。三年前我面前就有个人,考了二十一年还没有中,一口鲜血吐出来,送到医馆时人就没了......”
云层越攒越厚。
即便看不到,学子们也拼命踮脚去望榜单,竖起耳朵听官员说话,活似围攻猎物的狼群。
她走了一会儿神,耳中传来另一人的名字:“一百九十四,顾子墨。”
人群中传来小片欢呼。她循声望去,见顾子墨穿着上好的绸缎,头戴玉簪,一脸志得意满地转身离开。
他来的比黎云书还早,位置很是靠前。许是黎云书的装束太灼人,顾子墨顺着她所在的位置望来,一眼便看见了她。
二人废了好半天力气才凑到一处,黎云书隔着人群朝他喊:“你考中贡士了?恭喜!”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顾子墨亦高声回复她,“我要先回客栈了,你还在这里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