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将谋(49)
江母瞧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瑜儿伤势还没大好,你这丫头又缠着他乱跑。”
“姑姑,此事与幸儿无关,是我拉着她一同来的。”江瑜低头轻声说着,一边将布块递到江母眼前,“方才在姑父房中发现了这个,看着精美花纹奇异,一想姑姑是制布高手,到时候回西梁也能带几匹给祖母母亲。”
展眼望去江瑜手中的布,正是从鹅黄册子上撕下来的那块。
江母定睛看了看,两指间又轻轻摩挲了下,“你父亲房中怎么会有这个。”她疑惑道。
秦幸语塞,看着母亲不解的模样想必她与此事无关,连忙夺声道:“在床榻的夹缝中找到的,都是经年旧物了,谁又知道从哪来的,女儿学术不精,看着表哥喜欢的紧,就来麻烦母亲了。”
江母轻笑颔首,也不是什么麻烦事情,几番查看才缓缓开口:“看起来不大像大晋的材质。”说着拿来几款布料细细比对,“花纹的走线针脚也并非民间制品。”她又拿起轻嗅了会,一股异香,“这块布被香料浸泡渲染过。”
“姑姑可知是什么香料吗。”江瑜迫切地问道。
江母摇摇头,“我对香料所知甚少,仅能闻出白芷、甘草的味道。”她蹙着眉,似乎有些不确定,“等等。”犹豫了片刻,“或许还有一味龙涎。”
渔民在海里捞到一些灰白色清香四溢的蜡状漂流物,这就是经过多年自然成型的龙涎香。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但干燥后却能发出持久的香气,点燃时更是香味四溢,比麝香还香。
“可能是时间久了,龙涎的味道不够浓烈,仔细才能察觉。”江母这才笃定点头。
“我知道龙涎香,得来不易也只有皇家王室才可使用。”秦幸怔怔,不由得心想,既然不是大晋,那就是北周或者西梁。
江瑜凝神思索,“依姑姑的意思,这块布乃是皇家所用。”
“并无不可能。”江母轻轻点头,满腹狐疑,“如宜你说此物藏在床榻夹缝里,甚是怪异,你父亲是不会有这种东西的。”
她撒了谎,一时仓皇不知道如何回答。
只听见江母又道:“你父亲在世时,是最不喜香料的,更别提会将这个放在床榻。”
秦幸愣神,僵僵地站在原地,江瑜察觉到她的异色,赶忙扭转话锋,“那姑姑知道哪里能购得吗,我母亲最喜香料,将此制成衣物,她一定喜欢。”
江瑜接着说:“如果是北周那就麻烦了,路途遥远不说气候还苦寒,跑着一趟可不容易。”
江母还在踌躇,听到江瑜的话细细思索了才开口:“北周人对于布匹花纹样式严谨,王室使用最多的只有雪龙纹,退一万步来说十尾凤凰寓意模糊,想必不是来自北周,那最大可能只有西梁了。”
有了答案江瑜欣喜不已,说着就要行礼离去,“多谢姑姑,瑜儿这下有些眉目了。”
待他走远,房内只有秦幸母女二人,江母率先开了口,“说吧,这个东西从哪来的。”
“的确是从父亲房中找到的。”秦幸自知有愧始终垂着头。
“还不愿说实话吗,这布四角有缺,每条边都是凹凸不平,分明是从哪处撕下来的。”江母薄怒。
秦幸很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吐露出来,可是怎么能够将母亲牵扯进来。
“母亲说的是,的确是从父亲收藏的古籍上撕下的。”既然撒了谎随后跟着的是一个又一个谎言。
江母只觉秦幸还有隐瞒,“古籍?什么古籍会有这么怪异的封布。”于是不断追问。
“母亲别逼问如宜了,此事您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宜是长大了,竟然有事连母亲都瞒,你父亲如果还在世不知作何感想。”
提及父亲秦幸心头一颤,低声开口道:“正是因为父亲,我才要瞒着您。”
江母紧紧攥着秦幸的手,掌心冰冷,“如宜,你知道母亲不愿你涉险,更不愿如你父亲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她停住话声,秦幸追问着,“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母亲的话仿佛晴天霹雳。
江母始终闭目不答,可内心挣扎不已,将那些陈年往事揭开,如同伤口上撒盐,良久,她轻轻摩挲着秦幸的脸颊,谈起了当年事。
“那年是嘉和十九年,你姑母带你入宫参加簪花诗会的第二日,你父亲任职太子少傅,经常在天禄阁撰写文书,那日到了深夜也不曾回府,你祖父便派人寻找,我记得很清楚,约莫是寅时,宫里就传来你父亲暴毙的消息。”江母心痛的很,泪如雨下,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就像戏台子的戏一般一幕幕划过。
“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我们深闺妇人哪里能知道原委,你祖父动用朝中所有关系去寻找真相,可始终无果,人死不能复生,渐渐时间久了就无人在提及此事。我求过你姑母秦昭仪,但昭仪娘娘也没办法,只好为我传来当日的值班太监,事不尽人意,那位公公说,天禄阁一整夜都只有你父亲一人在当值。”说着她苦笑不已,“孰真孰假谁又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