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幸(9)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傅其章才觉不妥,猛然松了手,看了看一旁的宾客:“酒宴已备,烦请诸位移步!”。
宾客声喧闹,沈郁茹被喜婆搀着往后院走,忽然听到了这一句话,她觉得声音分外熟悉,像极了那天在街市上遇见的那个锦衣少年。
她回头去看,想着能隐约看看也好,不过终未看清只得作罢。
日落华灯起,镇远将军府热闹非凡,一盏盏灯笼将院内映得明亮通红。
宾客各有醉意还在推杯换盏,见了谁都吉祥话挂在嘴边,一边笑着一边拍着肩背,又与旁边人碰杯。
傅其章不善应酬,喝得酒比说得话多,好在还没有醉。
总归是还闹的闹完,终于得了个清闲。他站在长廊的一角,望着热闹的宾客,似乎自己是个局外人。
正看着,他忽然被人一把勾住了肩膀。偏头看去,见着杨逾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握着杯子,醉意甚浓。
“这儿我和瑞书替你看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快去!”杨逾说罢,脚下一踉跄,就把人往远处推。
“你醉成这个样子…”傅其章听他说话都不甚连贯,无奈地任他挂在身上。
杨逾一咂嘴,终于显出无奈地神色站直离开了他,神秘道:“真醉不是本事!”说着竟露出个精明的眼神,向他挑了挑眉:“装醉才是!”
傅其章这种直肠子的人,若不是杨逾在他的酒里真真假假掺了水,估计早被灌得不省人事了。
左右前院的喧闹他不喜欢,干脆就去后院,想着沈郁茹还在房里等,他心跳得忽然急了起来。
说起来,沈郁茹还未见过傅其章,只是听过他那些卓著的功勋。什么北境单枪匹马独战敌军四将;南疆百里奔袭,连下三城;率五十轻骑深入敌后,四两拨千斤…
这位刚及弱冠的镇远将军,种种功绩早在各方军中都有流传。
她弟弟对傅其章颇为崇拜,之前寄回的信中也总有提及,加之坊间处处传闻。一来二去,她也能将那些事迹倒背如流。
现在即将同床共枕,她忽然心里不安起来。也不知这个镇远将军,是不是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或者生性暴躁难以相处。
沈郁茹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内燃着的蜡烛受风晃动。
红烛是明亮橘黄色,映得周遭暖暖的,使人觉着额头和脊背冒热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郁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不断猜测着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时间心中紧张,也不知是闭眼好还是睁眼好,她心跳越发得快,相握在身前的手发汗。
二人近在咫尺,已经可从红盖下看着两人的脚,沈郁茹却不敢再抬头。
傅其章轻握了拳,觉得口干。他将坐在榻上的人儿打量一遍,连自己的呼吸都尽量放轻。
上次邀月楼前匆匆一见,也不知道沈郁茹还记不记得他。或许,应该至少有些印象…
桌上有一玉如意,以此挑盖头以盼称心如意。
屋里很闷不能畅快呼吸,平白又添了几分紧张,傅其章轻轻抬手拿起如意,终于触到了一丝凉意。
这一点凉意仿佛那日在街市上沈郁茹清冷的声音一样,令人再想回味。
红盖近在眼前,他握紧了如意,缓缓地将层层的红纱挑开。
那日一身水绿的姑娘尚记忆犹新,此刻却不知这喜服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沈郁茹眼前的盖头被缓缓挑开,满屋烛火徐徐映进了眼帘,她却没敢立即抬头,似是还没做好准备。
傅其章呼吸停滞了片刻,直到将红盖挑上了冠,他才敢缓缓地呼出小口的气,生怕吓着眼前的人。
果然,美人都是不挑衣服的。朱唇桃面,浅色衣服的清丽,在红妆下反而更显几分风韵。
见着人再有什么动作,沈郁茹才犹豫着缓缓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去看眼前是个怎样的人。
可目光所至之处,却与面前有神欣喜的目光对上。顷刻间,屋内还在动的,就只有微颤的烛火,摇摇曳曳。
“是你!”沈郁茹脱口而出,眼神忽得明亮起来,不知是惊是喜。
这不正是那日在街上的那位锦衣少年,她一眼便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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