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79)
女子闻言动了动身子,瞥一眼桑,桃,那二人也是眉头紧锁着,声音细如蚊蝇,“想喝酸梅汤。”
桑枝,桃枝立时下了马车,往后寻食盒与水囊,捣鼓起来。
车帘早已撩起,顺着桑枝的背影,印之注意到眼下太阳将要落山,白龙山已瞧得见轮廓,橙黄余晖倾洒其上,波光流动,熠熠生辉。
“你该早些叫醒我,想来一路景色绝佳,眼下都辜负了。”女子倚靠在苏岱肩头,渐渐回神。
男子轻笑一声,“你这却是难为我,某人方才合眼没多久,我又是喊来,又是摇,只听哼哼不见醒,你教教我,怎么早些唤醒你?”
方才苍白的脸色上,眼下透出些粉色,印之晕晕乎乎挣扎着起身,抬眼望他,“我想下车瞧瞧,你扶着我可好?”
苏岱温声应了,先跳下车,而后将女子抱下。
方才睡了一路,鬓发松松散散,夏日山风扑面,轻柔卷下发带,乌云如瀑,来回狂舞。
男子拣了,默默抬手与她绾上。
向阳而立,沿着山脚往幽深处瞧,零星有微光闪烁,大约是有沟壑隐在其间,离得愈近,向往之心愈盛。
印之大口呼吸,以为山风入怀,随脉络流淌,神思清明起来,只觉天地之美,难以言喻。
那处桑枝备好了酸梅汤端过来,瓷碗洁白,酸梅红艳,约莫还有些玫瑰,木犀露在里头,瞧着很是不错。
伸手接过细抿一口,登时眉眼弯弯,复又捏着瓷勺吃了两口,“眼见美景,口尝佳物,果真是人间乐事呀,虽说这酸梅汤已经不冰了,不过山景可爱十分,酸梅汤可爱八分,眼下十分圆满不止,够了够了。”
苏岱见她面色渐渐恢复,心里松快下来,笑着摸摸她的头,“约莫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稍稍忍耐一会儿,还不山中,就这般美妙了,你再想想,若是住在山中该何其有趣呢?”
印之顺了顺气,心道划算,是以愉快地上车了。
后头小半程路,虽然偶有不适,苏岱总能提前察觉她眼睛微微垂下,而后立时打起小帘,引着女子往外头瞧,车帘又是撩起的,是以并未昏睡。
一行人才到山脚下,天色墨蓝澄明,夜来转凉,本是风尘仆仆,衣裳汗湿,下车时倒干爽了,还有些凉意。
不知如何解决行李,苏岱先让问叶三个将东西卸下,左右张望时,隐约在一旁的山石上瞧见个人形,荒郊野岭,静谧无声,心下一颤,怕是自己胡思乱想,不敢告知旁人。
趁印之清点包裹时,悄声拾起一根木条,向着山石上试探,戳了那东西两下,并未有动静,便用力抽打一回。
只见一男子蓦然跳起,嗷嗷乱叫了好几声,“做什么打我呀!”
苏岱叫他那一跳吓得呆愣愣立着,手松了木条,抱着自己的心口,一个劲的喘气。
印之四人闻声过来,火折子照亮眼下情况,正不知所以,却见苏岱对面站着一个粗布衫长袍的清瘦男子。
待二人定睛瞧过,那人捂着自己的腰腹,急急开口,“苏岱,我来接你,你还打我,有没有天理了?”
苏岱惊魂方定,慢慢道:“陆习生,来接人不出声,躺在石头上睡觉,没叫你吓破胆都是佛祖保佑了。”
粗布衫男子轻哼一声,“算了,我不与你计较。”转过头来,朝着印之咧出一个笑,“这位是苏岱媳妇罢,不知姓甚名谁啊?”
印之飞速打量二人一眼,猜此人应当就是苏岱好友了,温声应答,“江印之。”
“哟,都这么晚了呀,你们怎么才到呀,咱们收拾好再叙,先随我上去罢。”那人瞧了瞧天色,又看看马车旁一堆行李,抬腿走过去帮忙。
女子安慰似的伸手拍拍苏岱心口,“没事了,莫要害怕。”
……
才过了一个小坡,陆习生便气喘吁吁瘫倒在地,晃了好几下脑袋,连连道:“我不成了,不成了。”
四人一时无语,却听他吹了两下口哨,声如鸟雀空灵,不过十分洪亮。
没一会儿,山上下来十来个装束与他相似的男男女女,有的拿着火折子,有的提一灯笼,亮堂起来。
“来,帮贵客将东西送进客房。”
苏岱与印之相视一眼,无奈摇头,这人大约是个不太聪明的。
行过了那处小坡,再往前走就平坦了不少,稍走一段,见着成群的竹木小屋,以为便是居所了。
“咱们今日住在此处么?”女子轻声询问。
陆习生朗声大笑,“不是,不是,这处是炒茶的茶室,眼下天黑瞧不清楚,明日天亮你们二人仔细看看便知我与你们拣了个多好的地方。”
七拐八绕又一阵,转过几处溪水,到后头依着山岩处有个茅屋,夜里隐隐绰绰,很有些幽居样子,往里去点上灯,见内收整的干净,书房一间,卧榻一间,一处用饭桌,大约只供他二人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