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51)
印之微怔,婶子喜欢掌家的,送账册过来,只是过场罢了,面上做足了功夫,奶奶处便不好说什么。
难怪,她从不说派人的门道了,只叫自己来瞧结果。三叔父不在家中,总该寻些事打发的。
“印之明白,掌家事难学,日后还得有劳婶子。”女子温顺应了。
人之所欲不相关时,成全自然容易。
那妇人面露慈善,道:“老太太发话了,眼下天热醒的早,白日长了,实在无聊,明日起该请安了。”
印之回了句“记下了”,见三夫人点头,便起身告退。
自与丹院出来,想一回三婶子的行事模样,瞧瞧罢,婚姻并非必需之物,喜怒哀乐还该系在自己身上才是。
走出没多久,心中不觉算了算时辰,苏岱的信,此刻差不多该到了么?
临近自己的院子,正巧那眼熟的小厮从东边角门出来,迎面碰上。
“少夫人,信。”
印之面色镇定,睫毛忽闪两下,伸手接了。
坐在书案前,正要拆时,又慢慢松了手,深深吐纳两回,心里反问自己,你这般期待么?
信就在眼前,若眼下不瞧了写回信,他今日便来不及收到了,那明日也没有回信了,这般不生期盼会不会好些呢?
算了,我愿意存着这样的期待之心。
思及此处,印之抬手快速拆了信,一句“我很想念你”,只这一句入眼,蓦然觉得有些东西夺走了呼吸,叫自己哽咽了。
世事有来有往,苏岱这样纯粹的想念,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去回呢。
透过小窗,已见余晖,忙提笔写了一句,遣人送了。
……
泰都商铺老板大多识得苏岱,少年郎长街纵马,丰神俊逸,出手大方,自然无人不喜,何况颇擅交际。
街头巷尾溜达两圈,始终不愿经过常无阁门前,可脚步又不由自主往这个方向过来,反复几次,还是阁前小二开口喊他。
“这位相公,进来瞧瞧人间风月罢。”
仍是这样的话,苏岱无奈笑笑,半晌点了头。
人间风月地,亦是藏污纳垢处。
甫一进门,里头花枝招展的女子乍一见如此俊俏的公子哥,纷纷迎了上来。
苏岱来过两回,一次老师在旁,无人上前;一次为胡老板出头,来砸东西的,亦无人上前。
不想今日遇见此事,推搡不得,登时脑门出汗,大喊道:“我寻阁主!我寻阁主!”
姑娘们哪有依的,吵吵嚷嚷,淹没了他的声音。
只得着急忙慌寻空钻了,一溜烟往楼上去,眼见人少,才略略松了口气。
香粉气浓,娇音婉转,不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见惯了江印之,还以为女子皆是这般的。
行至原先与老师呆的厢房,轻叩木门,无人应答,伸手推门,空空如也,心生沮丧,从后门出去了。
多年不倒,黑白两道,怎么会有阁主一说。
其实,常无阁根本没要动我,只是叫自己砸了场子,需得有来有往过得去,老师以另一事遮掩,旁人瞧不见,便也无碍了。
有得者原是我,却不是我的所愿。
老师的所愿么,不要权,不要钱,李家的爵位又是什么意思。
回到屋中,见昨日散乱在几案上的绣线,那帕子上不知绣的什么东西,杂乱交错,印之说莫要白白废了东西,抬手拾起,复又动起针来。
晚膳时,李岩还未回来,苏岱知李家后院不宁,他那继母又不是善茬,眼下回家,大约风波不小,得费些功夫,是以自己用了饭。
临到睡时,李岩仍未回来,金环寄的信却已经来了,不知怎么,江印之没有信来,心里倒有些不适了。
坐在案前,想着她不与我传信,我便不与她写了么?你瞧,还是想有所回报罢。
而后轻叹一声,压了镇纸,提笔写了今日见闻。
“今日有桩事,你听了大约十分新鲜。泰都多秦楼楚馆,花街柳巷,常无阁是其中顶有名的。我因事而往,里面的姑娘将我围住,上来拉扯,唬了我一跳。”
“想是见多了你,便以为天下女子皆是你那般的行事作为,见旁的女子倒觉着奇怪了。”
他不想写许多,叫江印之觉得自己十分看重她,才要放下笔,又仔细瞧了瞧,总觉缺些东西,忍耐许久,仍添了一行字“还望明日来信”。
正要唤问叶进来时,恰好他也过来叩门,“大爷,少夫人的信来了,今日人都在预备年半节庆,路上热闹,是以迟了。”
苏岱嘴角不自觉扬了扬,问道:“驿站还未歇业么?”
“尚未,年半节前半月铺子是不歇的,大爷忘了么?”
男子将刚写好的信递与问叶,道:“去罢,仍要加急,免得明日少夫人等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