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4)
柔声细语之间,女子身上的幽香穿过氤氲酒气,沾染鼻尖。两声“相公”惹得苏岱面上发烫,身份转变,还需多习惯,嗓子一时干得厉害,轻轻咳了一声:“嗯,我听着。”
男子语调温柔,使人心下稍安,“印之不似相公通透,心里尽是儿女情长,便想问问,倘若日后相公遇上心仪之人,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届时会如何安排印之?”
“我从未想过这事儿,不过,何谓心仪之人,看着就欢喜么,那大约得十分好看了,这你该放心些,娘子生得这般模样,定不会有那日的,若你都得想这些,叫别家姑娘可怎么活呢,安心些吧。”
心里话说尽,苏岱慢慢缓过神,再开口便没了顾忌。
江印之自小听惯夸赞之辞,今闻此言,只觉习以为常,心道这人真是个呆子,男女之情难不成只用瞧瞧脸便能携手到老了,罢了,同个呆子计较什么。
便换了个问法:“相公,印之原先不常出门,日后若见多了世面,爱慕上别的男子,只想与他过日子,那时相公会如何?”
苏岱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想点灯叫她好好瞧瞧,见过自己这般的男子,她还能看得上别人么?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个爱乱跑的,又不能时时在她跟前晃悠,爱慕上别的男子倒也可能,虚耗人家的光阴,非君子所为,到时自己帮她一把亦未尝不可。
慢悠悠地回道:“那时,我会给你备些银钱,送你离开浔都,随你去哪。若不知何往,我在泰都有些好友,你二人可去投奔,找个地方落脚,咱们也算夫妻一场,有什么难处我能帮定会尽力。不过,江印之,你这番话与我说说便罢了,若叫人听了去,少不得要吃苦头的。”
说归说,思及这女子才嫁给自己便想着怎么离开了,总是不太舒服的,但自己既不愿受人束缚,自然明白旁人也是如此,如此一想,心中倒舒畅不少。
印之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她的确想过这事,不过,考虑过身份、家庭、生活环境,便歇了心思,日后若真遇上心仪之人,他未娶,而她已嫁,此事一则无人支持,二则深闺多年自己何来胆量,不过偶有闲情,胡思乱想一通罢了。
今日问出这事,不妥之极,然而身旁的男子答得仔细,一字一句皆是各生欢喜之意,这桩婚事已比料想的好了不少,印之觉着满意,安心许多。
“相公莫要担心,印之只是胡言乱语,日后不会再提,相公说的事,印之会记在心上,咱们各自安稳,相安无事便好。”
“嗯,时候不早,睡吧。”
折腾了一日,二人都有些精神不济,说了话便各自睡去。
-------------------------------------
苏岱因着平日常睡里侧,如今一换位置,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枕头下好似有东西硌得难受,抬手一摸,倒找到本小册子并一个小瓷瓶,撩了帘子,隐约一瞧,红着脸笑笑,又给放了回去,小姑娘家脸皮薄,还是莫要取笑得好。
理平了枕头,好容易眯了一会儿,才有些睡意,不想突然小腿上挨了一脚,登时清醒,再无睡意。
坐起来一瞧,那小姑娘大剌剌地躺着,睡得正香,被子大半在一旁,只一端被角盖在肚子上。
这模样叫苏岱好气又好笑,好气得是人占了自己的床不说,睡相还这般差,搅得自己也没法睡;好笑得是面上明艳端庄的大美人夜里竟睡得像条小狗,着实与白天的样子天差地别。
如今入春不久,寒气未散,真这么由她睡一夜,怕是要病上些日子,便与她将被子盖好,复又躺下。
哪知这姑娘惯爱蹬被的,消停了没一会儿子,又蹬没了,苏岱没法子,只好给她盖好,如此,反复多次。
喜烛无声燃着,天色渐亮,微光隐约穿过窗格,铺满一堂,只余帐中昏暗。
江印之一觉睡得十分舒适,周身暖融融,梦也不曾做一个,从头到脚都觉着舒展,比在家中还惬意些。
这会儿才悠悠醒来,入目绛红幔帐,回了回神,侧过头瞧瞧自个儿的相公,仍睡着,思及今日需拜见长辈,便撩被要起。
苏岱觉察了动静,知人已醒,想到昨夜种种,没好气地说了句:“醒了?”
印之听出他有些不乐,只猜是睡着被人闹醒因而有了脾气,柔声回道:“嗯,醒了,女子梳洗费时,我早些起,相公再睡会儿。”
而后便挪到了床尾,掀开幔帐,兀自穿起鞋来,苏岱一肚子气不知如何发作,这人偏好声好气,不好无理取闹,便也起来穿鞋,咕哝道:“你起得比我早,这叫人知道了,我脸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