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欢喜(10)
苏岱见人一走,才开了话头:“祖父,我那珍宝阁里最近来了一方璞石制的砚台,赤比马肝,酥润如玉,背隐白丝类玛瑙,面刻三星如弩眼,着墨无声而墨沉烟起,我已差人送来了,不知祖父可想瞧瞧?”
苏老登时满目放光,佯装面色不变,低着声音道:“既然说了,那便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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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之到了自己房中,临窗大炕上,胡氏靠着半旧石青引枕,已等了一会儿,见女儿进来,摆手叫丫鬟们退下,母女俩相对而坐。
胡氏抚着女儿的手开了口,“母亲知道,这桩亲事仓促,事先与你商量得少,未必觉着满意。你这丫头自小爱拿主意,好在性子外柔,不与人急眼。”说话间竟有些哽咽起来。
见状,印之赶忙打断:“母亲别这么说,印之少出家门,本就没见过几个男子,便是与我商量,又能如何,左不过挑个顺眼的罢了。”
“再有,印之知道咱们家断不是在意劳什子脸面的,您与父亲定考虑良久,我省的。祖父前些日子病的那样重,既是他所愿,印之也当成全,以报多年教养之恩。”说话间抬手摸了摸母亲的脸,妇人虽擅养护,奈何抵不住岁月,额上眼角,细纹愈发显眼。
胡氏闻言一面高兴孩儿懂事,一面担忧,毕竟是离了家,便开口宽慰:“难为你能这么想,不过我与你父亲相看多家,只看重着孩子一点,护短得厉害,与之来往的好些是你父亲的门生,皆言此人,金玉其内,极重情分,思虑周全。”
母亲说得正经,旁人也许看不出来,印之却知道她是在说服自己相信便是离了家,女儿日后也会过得舒畅。
“又有你外祖母那层关系在,你嫁过去骄纵些,他也能护着你,虽说爱玩了些,却也不伤大雅,别家女子看得是相夫教子夫妇和睦,咱们家只要女儿不受委屈,行止由心。”
胡氏目不转睛,瞧着小姑娘,乌发白脸,面若敷粉,唇不点而红,温温软软,就这么送人了,一时思绪万千。
“瞧母亲说的,咱们家怎么养女儿的我还不清楚么,印之绝不会委屈自己,母亲安心。”
胡氏稍难过了会儿,自然想起另一桩事,抽出袖中手帕,擦了擦眼角,状似无意,轻声道:“瞧你面色不错,这两日房事如何?”她也是头一回替人操心这个,话说得不免直白,一时间空气安静。
印之羞红了一张脸,低垂眉眼,下意识想离母亲远一些,躲躲闪闪道:“还成。”
胡氏不觉笑了声,正经道:“是我的不是,新婚的女儿家脸皮薄,不该说得这般直白,不过总是这个意思,苏家那个瞧着身子强健,你若受不住,可适时讨饶,莫由着他,伤了自己。”
印之接连“嗯”几声,而后寻着机会,转了话头,“母亲,今日午膳备了些什么?”
“午膳么,我着人备了些泰都的吃食,你与苏岱或许爱吃,过会儿子尝尝。”胡氏转了话头便也没多想,就着印之挑食的毛病说了一通。
闲谈便到此处。
这厢,江老见了砚台,半晌挪不开眼,只喃喃自语:“好东西啊,真是好东西。”
苏岱从正厅往外一望,瞧见江观在园中下棋,左手执黑右手执白,与自己对弈,好奇得紧,趁江老高兴,说了声,便往园子来。
江家人爱下棋,屋前屋后都摆着刻着围棋谱的石桌,只见江观面前黑白两子正难分难解,局势胶着。
苏岱静立其旁,瞧着这局棋子叫岳丈下成了和局,才拍手称妙。
江观似笑非笑,“贤婿,可是看了有一会儿了?”苏岱拱了拱手,“才来一会儿。”
“别光看了,也来试试罢,李岩可夸你厉害呢。”
苏岱早有此意,并不推托,拣了个凳子,接了装黑子得棋篓子,二人便切磋起来。
“贤婿啊,前几日李岩可与你说了些什么?”江观状似无意,轻落一子。
本以为是正经切磋,谁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觉好笑,开门见山不好么,倒像你女儿大方,苏岱面色不变,朗声道:“岳父安心,我定会好好待印之的,左右咱两家离得近,实在担心便过来瞧瞧,小婿养了笼会传信的鸽子,您不方便来,我就写信与您报备,可好?”
“你这混小子,尽会说东扯西。”江观笑骂了一句,转了注意力,白字落了下风,一看不好,略皱了皱眉。
苏岱勾了勾嘴角,“我可不开玩笑,明日便给您传信。”
江观素日是个谁与自己玩棋,便气味相投的,如今棋逢对手,又得人的承诺,没有不喜的。
快到午膳时分,苏岱输了一子,正巧前头传膳,二人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