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曼儒叹了口气:“若这样就能让皇上释然,我也是甘愿的。”
容华近看他才发现他下巴尖了不少,眼下浮肿明显,显出病累之色,再听他这话,便知他心中始终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梁王固然不幸,贾生为此伤心而死也太过了,实在让人扼腕,”容华看向谢曼儒,“望殿下珍重。”
两人说话间又到一栈,有人迎面而来,见到谢曼儒便行了一礼。谢曼儒抛了缰绳,上前拖住来人的手:“你怎么来了!”
容华见来人大约三十上下年纪,又听谢曼儒唤他苏先生,却想不出是朝中哪一位。又想这人不同众人一起,偏呆在这里等候,显是不愿在人前露面,不由疑惑。
正好近中午,驿站之中已经备了酒菜,虽然简陋但还清爽。三人都知送到这里已是最后一程,喝酒都喝得十分干脆。苏先生痛快饮了两杯之后,谢曼儒捂了他的杯子:“你是精贵身子,别喝了。”
苏先生只一笑:“不能喝,我就为你唱一曲吧。”说完便去外面折了一支新梅,拿那梅花敲着拍子放声唱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他反复吟唱,声音激昂清越,大有名士之风。
谢曼儒已经泪下。容华心折之余,大是吃惊,终向苏某问道:“不知苏先生现在何处谋职?不才竟不曾闻先生高名。”
谢曼儒一怔,拍桌狂笑。
苏某放下梅花,笑道:“我在梨园谋生,是当今圣上亲点的丞相!”
容华“啊”一声,这才明白过来这人竟然就是名满京华的名伶紫相,苏紫亭。
谢曼儒笑了半天才止住:“我倒忘了你不曾见过他的真容,还只当他是戏中的美娇娘哪。”
容华闹了个大笑话,把送别之愁倒冲淡几分。
待得回头,容华再想想紫相的姿仪,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若紫相真如他原来所想的那样,那他并不相信长宁与紫相有什么;偏偏这人潇洒可爱,那气质乍一看是意气书生,仔细咂摸却风流入骨。
越想越觉得心里发酸。
酸到了在床上也刹不住了。舍不得死命折腾长宁,只好在他肩上连咬了几口,嗑了一排整齐印子。长宁觉察到他今日样子与这些日子的净陪小心不一样,不由也轻松些,打趣道:“你这是在啃玉米么?”
容华抬起头,道;“我今日见到紫相了。”
“那又如何,你当不是头一次见他吧。”
“卸了妆是头一次。”
长宁反问:“如何?”
“不折不扣的尤物,”容华一鼓作气干脆问道,“陛下临幸过他么?”
长宁慢慢道:“有过。”
容华一阵心痛,低声又问:“我在南海的时候也有过么?”
长宁答道:“没有。”
容华喜不自禁,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别人……”
长宁打断他的话:“谁都没有。”他踌躇片刻,补充道:“不是没那心,只有太医嘱咐了要节制罢了。”
容华欣喜若狂,瞬间泪眼模糊,抱着长宁狂吻。
第九章 最终章
二月末国丧期一完,朝中众人渐渐开始议论立储的事宜。
既然皇帝早就定了要从宗室子弟中挑选,那此时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好时候。李姓宗室中大把父母开始做起儿子入主东宫的美梦,而朝中诸臣也指望这时候押对了宝,日后定能更进一步。
正好阳春三月将至,是踏青游春的好时候。压抑了整个冬天,京中名流比往年更加活跃,多得是趁是结伴郊游赏春交换消息,拉拢关系的。
李姓宗室子弟这时候需要朝臣支援,朝臣也需要有希望的人选攀附。两边人是一拍即合,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宗亲不能与外臣走得过近的忌讳;眼下两方不仅是走得过近,简直是郎有情妾有意,春情勃发黏黏糊糊,只恨不得贴到一起去了。
长宁如何不知道这情形。
但他一概不管,只冷眼看群魔乱舞。等到最是干柴烈火的时候一口气贬谪了近十名京官,大多是平时他就看不过眼,有心整治的,再明旨训斥宗室,全体罚俸。
登时一盆冷水浇下来,朝中这才想起这位皇帝的手腕正是不动声色就要了人命的那种。如此一来,京中顿时安静不少。
不过立储始终是绕不过去的大事。长宁自己最清楚不过。
“那陛下这样做,便是不愿意让朝臣插手其中,方便自己全权掌握了。”容华一边为长宁捏背一边问道。
“总不能让储君一开始就被大臣牵制……对谁都没有益处……为君者反欠着臣下人情,像什么样子?乱了纲常。”长宁如今也不忌讳与容华谈这些,甚至与自己的丞相不能说的话,与容华也说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