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86)
被他这样简单地一安抚,闻到他身上温暖而厚重的气息,她其实已经不紧张了,然而刚刚心跳太快还没缓过来,她一边说着“我……不……怕……”,一边克制不住地打了个嗝。
塔娜“扑哧”笑出了气声,倒是贺承霄,竟然没有笑她,只是正声道:“走吧。”
他转身朝码头边的一根矮桩走去,孟无谙和塔娜跟在他身后,到了矮桩边,见船夫解开了船绳,船头离岸上有一断距离,贺承霄先跨到了船板上,又转过身来,朝孟无谙伸出手,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心里热热的,他稍一使劲,便将她拉了过去。
塔娜也要上船,孟无谙一踏上船板,便回头要去拉她,被贺承霄拦住,他上前一步,抬眼看着塔娜,眼神沉然,不怒自威。
其实他是想帮忙,然而塔娜一和他对视上便被那凛冽的压迫感压得手抖,自然不敢将手递过去让他拉,讪讪道:“将军,奴婢自己来便好。”
“嗯。”贺承霄应了一声,颔首后退,给她留出位置。
塔娜个子高挑,又是草原上的姑娘,很轻松地便跳了过去,听见贺承霄吩咐道:“在外巡访的这段日子,别叫我将军,也别叫她公主。”
“那叫什么?”塔娜不敢跟贺承霄说话,孟无谙便替她问了,也是替自己问。
“公子。”贺承霄道。
“那我便是夫人咯?”孟无谙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只有这个称谓,说完她觉得听着好像有点老,也许可以叫孟姑娘、孟小姐什么的……
刚想提出来,贺承霄便像看白痴一样看她一眼,似乎答案显而易见——“不然呢?”
塔娜先进了船篷内打点,孟无谙留在外面还想问些东西,贺承霄把话说完,便盘着腿,在船头坐下,将佩剑放到一旁,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船头位置不够,孟无谙在他身侧偏后一点的位置蹲下,探着脑袋和他玩:“还可以叫孟小姐,孟姑娘,孟千金,孟侠女……”
“这一路,咱们是夫妻。”贺承霄只道。
“说得好像这一路过后咱们就不是了一样。”孟无谙嘟囔,“咱们不是还要当九年的夫妻吗?”
“你不情愿?”
贺承霄这个坑挖得很快,她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在情意初萌芽的时候,他就很明确地拒绝了她,从那之后她对他就没有“非分之想”了,然而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终归是有些感情,不然不会在他假病的时候那么伤心,可要说愿不愿意再以表面夫妻的状态相处九年。
那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不就意味着她有九年都不能喜欢别人吗?可是他这么问,是不是在试探他们之间除了那种情之外的感情呢,比如同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情”……
孟无谙还在思来想去,又一个坑挖好了——
“这一路过后,你可还愿意做我的妻子?”贺承霄的声音低沉而冷淡,令人捉摸不透。
啥意思啊啥意思,孟无谙抓耳挠腮,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来,男人心,海底沙,她还是去找塔娜吧。
“呃,时间晚了,我先进去睡了。”
她钻进船篷,塔娜已经铺好了软软的垫褥。
“将军……哦不公子不进来吗?”塔娜好奇道。
“应该不吧。”孟无谙心想,毕竟男女有别。
虽然她不怎么注意这些,但贺承霄那样从小在皇城长大的贵公子,应该很讲究吧。
她往船篷外望去,见他在船头,坐得笔直,墨黑的发高束垂肩,孤绝的背影,粼粼的水波好像都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她看了一会儿,便放下船帘,对塔娜道:“我们睡吧,过几天就能坐大船了。”
塔娜答应一声,吹熄了蜡烛,在孟无谙身边和衣躺下。
她们终于真正意义上的并肩躺在了一起,然而各怀心事,又抵不住深夜的倦意,没有像以往一样在黑暗里说着悄悄话,而是各自静默地躺着。
孟无谙在想贺承霄跟她说的话,他把他的计划都告诉了她。
现下这艘小船上只有四个人:他,她,塔娜和船夫。这三天风浪很小,顺水漂流三天,出了燕南境内,他们便可换到一艘大一点的楼船上,佯装成去江南游玩的富庶人家,船上皆是贺承霄亲信,协助他视察当地民情水患,每隔几个地方,船上的人就会换一批。
他对她说:“先将就一下。”
她那时翻了个白眼挤兑他:“我又不是你。”现在倒是真期待楼船是什么样子,据说船上有和陆地上一样大的房子,雕梁画栋,厨房卧房厅堂桌子椅子书本食物各类设施均齐全,就好像在水上有另一个住所一样,她还坐过呢。
她问他为何要装病,他认认真真地解释了一番权谋算计,他说他表面上是为太后效力,实际是六皇子的人,在暗中辅佐六皇子,为他积蓄势力,打点一切,然而现在还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所以动静不宜过大,太后那一派,也就是太子支持者都是些泯顽的老骨头,断然是不肯倒戈的,他只能慢慢地设法瓦解他们,他放出消息,他的病乃世家为争兵权作祟,故意下毒所致,太后一派受到挑衅,自然是不肯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