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春遥(49)
“不可不可。”塔娜直接跪了下来,“就算如此,王后恐怕也会怪塔娜照顾公主不周来问塔娜的罪呀。”
“好吧好吧。”
慕春遥只得老老实实又躺回到床上,对塔娜道:“你盯着,他走了叫我。”
不知过了多久,她就要睡着了,塔娜突然叫她:“公主。”
“怎么,走了?”慕春遥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倒了。”塔娜道。
慕春遥冲到窗边去,人已经不见了。
“被抬走了。”塔娜说。
苏德在那塔前站了很久,伸手去接天上的雪花,仿佛触摸到了和她的某种联系,因为这些雪花,也曾飘过她的窗前,然后才落到他身边。
“你说他会愧疚吗?”
慕春遥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苏德,一想到他,心情就会低落下来,一种莫名的惆怅笼罩着她,也不是恨吧,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谁?”塔娜一直在绣着一块手帕,绣了许多天。
“没谁。”慕春遥道,“你在绣什么?”
“燕子。”塔娜说。
“有良知的人做了坏事后都会愧疚的。”
“呵。”慕春遥轻笑一声,“你们王子有良知吗?”
塔娜沉默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很久之后才慢慢地道:“王室的人都没有良心。”
“哦。”慕春遥若有所思,眼神苍茫,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除了你。”塔娜又认真地补上一句。
她笑了。
苏德大病一场,在床上昏睡数日。
嘴里只念着要去“赎罪”。
侍女吓坏了,暗暗议论王子是被鬼魂附了身。
其其格去看他,让人托着他的脖颈,自己将汤药吹了吹,才一小匙一小匙地匀到他嘴边。
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唇边,为他擦去溢出来的药汁,这个在朝堂叱咤风云的女人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痛苦的儿子,平日威严的眉间也不由得心疼蹙起。
“苏德……”她尝试唤醒他。
他忽而停止了梦呓,睁开眼睛,竭力坐起,紧绷着神经,喊一声“春儿”,又重新闭上眼睛,脑袋重重地砸到床上去。
他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其其格摸摸他的额头,刚才还十分滚烫,现下又冰冷异常。
“医师,医师!”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大声地向外激吼。
草原的医师花了好些时日,总算将苏德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春天也到来了。
清晨第一缕春光照到他的床前,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是真的好了。
其其格来看他,宽大的衣袖向外拢了拢,优雅坐下,侍女忙上前替她整理衣摆。
“怎么样?”其其格无论心里有怎样饱满的情感,说出的话让人听来却总是那样冰冷。
“回母亲,儿臣很好。”
苏德依靠在枕上,披着挡风的斗篷,脸色苍白,说话的声音飘渺得像是自天外传来。
“苏德。”其其格深邃的眼睛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笑了起来,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暖意,“你自由了。”
“母亲履行诺言,不日起,北泽的王储将更换为你大哥海勒图德.巴拉,母亲从此都不会再逼你学习为王之道了。”其其格的笑容持续了很长时间。
这是苏德早就预知到的事情,然而亲耳听其其格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还是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冲击,霎时间豁然开朗,像大海掀起浪墙,像雏鹰自崖底跃腾,像……像盘古开天辟地,一把斧头,凿开了一个新天地。
那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开心的。
然而这种喜悦也就持续了短暂的一瞬间,热情迅速被悲凉之感浇熄,像她离开那天的大雪。
“谢谢母亲。”苏德淡淡道。
“接下来,你要去干什么?”掌控了他十八年,其其格习惯性地询问他的去向。
话音未落,又迅速道:“不管你去干什么,我都不会再管你。”
苏德笑了,笑着点点头。
其其格又看了看病体初愈的儿子,蹙紧了眉,眼底划过一丝狠厉的目光,怕自己控制不了怒火,她站起来,拂袖而去。
春天来了,冰消雪融,万物开化。
百姓重又走出帐篷,享受着春光。
再次穿好华贵的衣袍,他走出门去,享受着百姓侍从的跪拜,忽然间,不想再如此虔诚地朝圣了。
他穿戴整齐,在温暖和煦的春末,乘着一匹快马,往圣城行去。
骑在马上,春光照耀大地,柔和的风轻轻拂过他的面庞,姑娘们偷偷地藏在人群里,朝着这个年轻潇洒的王子望。
苏德对其中一个姑娘吹了声口哨,那姑娘便羞红了脸。
苏德笑道:“去不去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