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冷着脸翻身下马,未等站稳,仿佛混合了莲和牡丹的淡淡药香便扑了过来,直直躲到了他的身后。
简轻语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他的胳膊,惊魂不定地求救:
“陆大人救我……”
陆远垂眸看向她的手指,简轻语顿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手指上破了几处皮,渗出的血和灰尘混在一起,看起来脏脏的,与他干净的锦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简轻语默默放开他,半晌讪讪一笑:
“没、没弄脏。”
陆远周身气压一低,直直看向还提着刀的季阳。
季阳表情僵了僵,最后有些垂头丧气地跪了下去:
“大人。”
“回去之后,领三十军棍,面壁思过十日。”
陆远淡漠开口。
季阳抿了抿唇,低着头应了一声:
“是,”说完顿了一下,“若无别的吩咐,卑职先去与李桓会合。
说罢见陆远没有反对,便起身将刀收进鞘中,低着头往院外走,从陆远身侧经过时,还不忘恨恨地看了简轻语一眼。
简轻语默默别开脸,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季阳冷笑一声,大步离开了。
季阳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简轻语和陆远,以及地上一具凉透了的和尚尸体。
简轻语偷偷瞄了眼尸体下已经凝固的大片血迹,胃里突然涌出一阵恶心,她‘唔’地干呕两声,未等直起腰,一块干净的方帕便递了过来。
“谢、谢谢。”
简轻语受宠若惊地接过。
“不必,”陆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毕竟有了身孕。”
简轻语僵了僵,半晌有些尴尬地开口:
“我……
我刚才也是无奈之举,并非有意编排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幸好重逢之后当着他的面来了一次葵水,之后自己被‘虫’咬了时,身上也没做到最后一步的感觉,否则真是说不清了。
简轻语咬住下唇,小心地看了陆远一眼,犹豫片刻后缓缓开口:
“大人,我现下好好的,也没受什么伤,您要不……
就别罚季大人了?”
她倒是不想为季阳求情,可一来季阳是陆远的手下,有多年的同袍情谊,打一顿除了会让他疼上一段时间,不会撼动他半点地位,二来季阳那人蛮不讲理,今日虽是陆远罚他,但势必会将账算到她头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所以仔细想想,她还是多少得替季阳求两句情,这样将来再见时,她也有说辞。
陆远闻言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
“你倒是变得大度了。”
这句话像是夸奖,可听着却莫名的不是那么回事。
……
莫非是想起当初她为了收拾季阳,对着他胡搅蛮缠撒泼打滚的时候了?
简轻语心里打鼓,好半天干笑一声:
“我以前有些不懂事,多亏大人教诲,如今才稍稍懂事些。”
“我从未教过你懂事。”
陆远凉凉开口。
方才简轻语还只是觉得他语气有点奇怪,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他在不高兴了……
所以为什么会不高兴呢?
不等她想出个答案,就听到他淡淡道:
“罚他,是因他不听命令擅作主张,与你无关。”
简轻语恍然:
“是轻语逾矩了。”
陆远扫了她一眼,转身往院外走。
起风了,院中的树发出簌簌的响声,地上尸体的僧袍也被吹动,仿佛死人又活过来了一般。
简轻语心里发毛,眼看着陆远走了,急忙就要跟上,结果刚走两步,膝盖就传来一阵疼痛,她不由得闷哼一声。
她蹙眉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裙子都破了,应该是方才摔倒时受了伤。
她又试着走了一步,结果膝盖再次疼了起来。
风又大了些,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叫人心里发毛。
简轻语尽可能忽略死相惨烈的和尚,欲言又止地看着陆远的背影,想叫他等等自己,又不敢开口。
正当她纠结时,突然发现陆远的步伐似乎慢了下来,她眼睛一亮,忙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缓慢地往前走,简轻语快走出院子时,以为陆远会翻身上马,结果他只是牵着马绳继续走路。
他那匹马显然没走得这么慢过,几次喷出鼻息表示不满,却被陆远一个眼神给看老实了。
这马未免也太胆小了些,被看一眼都能吓成这样,真丢人。
想到这里,简轻语偷偷扬起唇角,被陆远看了一眼后瞬间绷紧了皮。
……
嗯,她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简轻语笑不出来了,盯着陆远的背影思索,该怎样礼貌且不突兀地与他分道扬镳,然后去找秦怡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