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85)
镧京这样的局势,他守着京兆尹的位置坐了这么些年,殊为不易。
顾家原本和京兆府走动得也不算勤, 今日他忽然上门, 阮雀想着, 多半是那份和离状有了什么差池。
她抬步回了院子, 忽然转过身来嘱咐道, “秋嬷嬷, 劳你去我院子里找白鲤,让她将鎏金狻猊匣子抱到前厅来。”
秋嬷嬷点头称好, “姑娘尽管先去, 我去拿。仔细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面相瞧着不善。”
阮雀有些错愕, “他家孩子也来了?”
秋嬷嬷道,“是啊,父子俩一来就在堂前跪下了,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这倒是稀奇了。
阮雀安抚秋嬷嬷,“无妨,我先去看看,取匣子的事,劳烦嬷嬷了。”
秋嬷嬷连连应好。
藤轿穿行过花径,走上石潭小岸,没入特造的林景,惊起一片飞鸟。
再出来时,便是白鹤园的正堂,古香古色的沉香木为梁为柱,匾额高悬,写着“园清居秀”四个大字,端庄清雅,莫名有种超脱感。
魏从书和他家的小儿子跪在廊下,大人跪得端正笔直,小儿好动,时不时摸摸膝盖,时不时挠挠头。
阮雀下了轿子,在回廊这头看了好一会儿,扬声道,“魏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何故跪在这里,折煞我和祖母了。”
自古以来,士子不下跪,何况是已经有了官牒在身的。
魏从书听见她的声音,目不斜视,仍旧跪得板正,道:“在下办事不力,不能为民请命,负荆请罪。”
阮雀的心沉下去,仍笑道,“什么负荆请罪,你们还不将大人和小公子扶起来?”
说着,她已经走到匾额之下,对着魏从书福了一礼,“魏大人,里面请。”
魏从书这才起身回礼,带着小孩入了厅堂。
里头成安郡主端坐着,面色不大好看。
“到底我年纪大了,魏大人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倒给我家姑娘面子了。”
方才她让魏从书入内来等,哪想魏从书坚持要在廊下跪着,冥顽不灵。
眼下,魏从书倒还算不卑不亢,进了厅上才以士子礼作了一揖,“臣京兆尹魏从书,拜见成安郡主。”
他身边的那个小孩也跟着作了一礼,有模有样。
成安郡主看见这孩子,心里的气消了一半。都是年少失恃的孩子,阮雀小时候比他还要乖巧些呢。
“坐吧。带魏大人家的小哥儿去尝点新鲜果子,”成安郡主道,“阮阮,坐到我身边来。”
那小孩脆生生地看向魏从书,见魏从书点了头,才肯拉着侍女的手,往外走去。
阮雀坐了上座。
待侍女将魏哥儿带出去,才道,“哥儿比早前乖顺了许多。”
魏从书理了理膝上的衣摆,道:“年幼经事,少不得要比旁人多想些,多明事理些。上回先妻出殡,他对姑娘无礼,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侍女上了茶,又退出去。
阮雀道,“旧事何必重提,百望山下,我未能对魏奶奶施以援手,也实在于心有愧。”
说起亡妻,魏从书神情便落寞下去。
到底是个明事理的人,道,“那样的悍贼,姑娘自保都难,怪只怪庸官隐慝,醉心于争权夺利,未能及时根除匪患,以致祸事。时局如此,不怪姑娘。”
他话里蕴藏着极致的痛苦,对当今天下,对镧京官场都流露出一股浓浓的失望来。
阮雀道,“魏大人年轻有为,治盐治税,在京城这样的风雨场里,尽自己所能爱民护民,我心里是佩服的。就是不知道大人今日此来,可有什么事吗?”
魏从书经这样一提醒,从袖子里掏出四截破碎的纸片来,摆在桌上。
“稚子无礼,撕碎了姑娘的和离书。”
话音刚落,成安郡主面色一变,隐隐有些怒意。
阮雀见状,抓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安抚地拍了拍。
一边抬头问,“敢问魏大人,文书入库的过程规范严谨,好端端的,怎会叫哥儿损毁了?”
魏从书皱起眉头,“这也正是下官疑惑不解的地方。实不相瞒,自打上次稚子无礼险些伤了姑娘,我便经常规劝,小儿虽称不上颖悟绝伦,可也渐渐懂些礼法,万不会做出无故妨碍公务的事情来。”
话到这个分上,这件事定然还有内情。
阮雀道,“魏大人继续说。”
魏从书道,“在我查问之下,小儿终于吐露实情,是有个容貌清俊的小厮让他这样做的,说是如此作为之后,他母亲就能回来。小儿思母心切,误听误信,借我的话到文库里调取,撕成了这样。”
阮雀眉心紧皱,心往下沉了沉。
容貌清俊的小厮……
“可是穿着顾府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