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70)
是阮家提的和离?
可当年有多少人说阮雀挣了个好前程, 她提和离, 究竟又为什么?
众人心里打上一个个问号。
但他们此刻只能屏息以待。一来是成安郡主隐忍了这么多年,许多人都以为阮家必定不会东山再起, 也没将心思去关注江宁的动向,眼下郡主回京, 用度都比镧京顶流的楚家好上一倍不止,却已经没人知道她的深浅底细了,是以不敢造次。
二来, 郡主身边是跟着寒甲卫的。他们大多在朝上见过寒甲卫的刀锋, 其血腥残忍的程度, 叫人不敢回想。
无论是为着前程还是为着性命, 现在去惹成安郡主, 显然是脑子不清明。
他们只能恭默守静。
顾诚也始料未及。
眼下他埋着一张老脸, 脸上火辣辣的,眨眼前还在打着如意算盘, 一睁眼就被一句问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内心千回百转, 脑子里久违地哄乱成一片, 也不知如何是好, 连带手心里都急得冒出了细汗。
边上不知有个谁动了动他,小声道:“顾大人不将郡主请入内吗?”
顾诚一怔,茅塞顿开。
他忙磕了头道:“臣惶恐,郡主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郡主移步寒舍,稍作休整,以备享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一旦回过神来,说的话便叫人找不出错处,又叫人摸不准郡主所说的是真是假。
稍在官场里滚过的都圆滑,听他这样说,定然也不会再说什么狠话将人彻底得罪了,大都各退一步彼此相安。
可到底郡主娘娘不是一般人,听他这话,非但分毫脸面没给,气势还更盛许多。
“顾大人不必同我打官腔。你很明白,老身今日不是来吃席的,也不是来看戏的,我只要我的孙女安安然然、规规整整从你家门里出来,但看顾大人怎么做了。”
言下之意,不必套近乎,说虚的没用,若是真敬重郡主娘娘,还得做点实际的出来。
顾诚没想到她这样明刀明枪,一时之间颇有些下不来台,竟不知如何是好。
今日这样的场合,阮雀先是将和离的事情从京兆尹那里过了一轮,再有郡主亲临家门来确定了这桩公案,满镧京有头脸的人都猜着看着,甚至连政敌楚家的人都在,此事多半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顾诚忽然就想明白了。
阮雀早不闹晚不闹,偏挑这样的日子闹起来,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会再吃回头草的。
顾家从立府到现在,还没被谁这样下脸子过。
阮雀在外从来都是柔慎性子,从不会跟人急赤白脸,眼下不惜撕破了脸叫全京城的人来看笑话,也要摆脱顾家,可见顾家是什么样的泥潭。又劳动了归隐的郡主大驾亲临,想来顾府不像平日里鼓吹的那样清流,也是个虎口。
后头跪得远的,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顾诚听在耳朵里,一张脸火烧得越发旺了。
“顾大人,还是去将人接出来吧,否则今日这场宴怕是办不成了。”
若是都跪在这里,还办什么宴呐?
纵使真能和成安郡主一搏,面上总不能驳了天家太|祖的面子不是?
有人起了头,就有人说第二句,都压低了声音来劝顾诚。
顾诚拿眼一扫,认出这些都是早前没什么走动的人,今日特特为着攀附司朝来的,怪不得着急开宴。
他心下憋着一股闷气。
可没别旁的办法,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跪死在这里。
他刚要叩首说话,里头的郡主娘娘却像长了眼似的,适时说起话来:“若是顾大人不肯给老身这个面子,总也得看在刀剑无眼的份上。逢甲——”
一名寒甲卫应声出列。
步履铿锵,身材健硕,满脸的杀气。
逢甲大步走到顾诚身边,嚓地一声拔出剑横在他脖颈上,“顾大人,请吧。”
顾诚颜面无存,他强作镇定,扳回一城道,“郡主娘娘不必如此,既雀儿在我顾家不能长久,自是要叫她回江宁侍奉老太君左右的。微臣只是看在与定疆兄的情分上,想代为疼宠雀儿一番,未想……罢了,臣这就去请。可郡主娘娘,微臣好歹是朝廷大员,您以剑相胁,恐有不妥。”
说着,他横扫逢甲一眼,“将军,把剑放下吧。”
逢甲哪里肯听他的,自是岿然不动。
一柄利剑熠熠生光,剑柄铁画银钩寒光凛冽,稳稳悬在顾诚颈边。郡主并不发话,显然不怕他扣下来的,什么挟持朝廷大员的罪名。
众人看在眼里,也都知道那样的剑只有寒甲卫手上才有。
旁的不说,寒甲卫只听司朝的命令。
司朝若是当真看顾家脸面,哪里又会允许一个寒甲卫将剑往顾家家主颈边横?可见事实不像顾家父子说的那样,相反,司朝是没有多看重这份面线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