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67)
嬷嬷抄手站到前头,道:“去请你们家大奶奶去,成日天躲闲挑事,晒太阳的苦差事就叫我们奶奶,哪里来的脸?”
来的那个丫鬟倒是不屈不挠。
“老爷只说请二奶奶。”
嬷嬷听言,怒道,“你尽管回去告诉你们老爷,就说二奶奶再不是顾家媳妇了,不好代顾家出面。”
那丫鬟惊愕地抬起头来,张大了嘴巴。
是听说昨夜如意院出了大事,没想到是这样的大事。她慌忙辞出去,一路走回去禀报顾诚。
待丫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那头,嬷嬷才回过身来,问阮雀道:“姑娘这个时候招顾老爷来做什么?”
阮雀眉目微沉,“确认一件事。”
见嬷嬷面露疑惑,她道,“确认有没有把顾诚也绑了的必要。”
从江宁传回来的消息,是说她父亲被顾府接走了,可没说是哪个顾,顾诚还是顾廷康?
若是顾诚,他老谋深算,非得在最要紧的关头才能试出实情。
眼下宾客将至,男的那头迎客自有顾诚去。
女眷这头……
遍数顾家女眷,傅琼华还在大理寺,即便放回来,那也是傍晚的事了,赵湘娘担不起来,一问三不知,有时候来往问答回话都显得尤为不上道,说不得吃罪了哪家贵眷太太,叫人心里暗恨。
只有阮雀,身份还算体面,成安老郡主的亲孙女,太|祖皇帝亲手抱过,她自个儿说话做事进退得宜,滴水不漏,是最好的迎客人选。
眼下最好的人选撂挑子不干了,阮雀赌定顾诚一定会来。
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诚便带着四个小厮,步履匆匆穿过回廊,往这边走来。见院子里没一个丫鬟,皱了皱眉,提起衣摆上台阶来。
阮雀出了自己的屋子,坐在堂中。
堂中煮茶的茶具都还在,她一身华裳,跪坐在茶桌边上,通身的气度,都与平日截然不同。
他一怔,走进门来,“满院子的下人浑说些什么,改日要好好整饬整饬。今日且先不忙,换身素净的衣裳,随我出去迎客。你婆母不在家,你要能担起来。”
他说完,静等片刻,见阮雀仍老神在在坐着,没有要起身换衣裳的意思。
他手臂微微一抬,忙道:“你这是……你这是做什么?”
阮雀面上仍维持着往日的端庄,抬眼,“顾家把握父亲掳走,至今不见人影不知行踪,顾世伯不知情吗?”
说罢目不转睛地盯着顾诚,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清。
顾诚先是瞪大了眼睛,轻轻张唇,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父亲、你父亲不见了?”
他大步走过来,面上着急的神色不似作伪,竟比她更关心些——
“你父亲病情如何了?”
“不是顾家,我没有派人去,说不准是有人冒替了,你可知是谁吗?可和谁结过仇?”
他伸长了脖颈,急切的样子,竟像是走失了嫡亲的夫人一般。
不,傅琼华被拘到大理寺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
阮雀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总不至于真的相信顾诚关心他父亲比关心顾家嫡母更甚,这中间,一定有更多她不知道的东西。
但眼下,几乎能确定不是他掳走的父亲。
阮雀掩下神清,眸光轻闪,道:“原来不是顾世伯,那想是顾二爷了。不过没关系,我再去问二爷。”
她抬眼,缓缓道:“世伯此来是要叫我去迎客的话,恐怕是白跑一趟了。顾二爷同我签了和离书,我不是顾家的人,自然不代顾家出面。”
“康儿怎么可能……你!你!”顾诚想到了什么,问,“王爷让你这么做的?”
阮雀道:“是过去在顾家受尽屈辱的我,让我这么做的。”
她神色清澈而坚定,轻抬下颌,露出一股从未见过的尊华气度。
顾诚定定看着她,恍然想起那年在阮家见到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阮雀鲜活灵动,服软的时候会轻轻扯着郡主的衣裳,拉长尾音娇声娇气地唤一声祖母,甜到人心坎里去。赌气的时候便容色端肃,身姿卓立,满身骄傲尽显,小小年纪便将不屑和傲慢写在脸上,看人的神色都称得上“睥睨”二字。
如今,她变了许多。
原以为阮定疆的疯病使阮家门庭一落千丈,也能慢慢磨去她的娇气和高慢,今日一见,才知道竟非如此。
“你疯了,”顾诚纵横朝堂这么多年,到底见过许多场面,“你祖母你父亲知道此事吗?你可知道即便是和离也是会给母家蒙羞的,阮家如今这样,你不慢慢重振家业也就算了,竟还雪上加霜?失去了我家的关照,明日阮家就要被江宁那起子人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