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64)
阮雀默了默。
“我不是为他着想。”
她想,顾廷康背后站着楚太后,楚太后背后站着一整个楚家,若是素来对峙的楚顾两家联合起来,便是司朝行事路数如何骇人听闻,也终是双拳难敌四手的,何况是树大根深的楚顾两家强强联合。
她算不准司朝今夜这样对顾廷康下手,究竟是一时冲动还是另有深意借题发挥,可总不至于,面上的功夫都不做吧。
司朝到底是聪明人,得了阮雀一句说法,忽然明白过来。纵使阮雀不说,他也能心领神会。
他的阮阮,这是在为他着想……
阮阮既有心意,他是一定要承情的。
华艳的俊脸,雨过天晴。
司朝眸子里泛出偷尝蜜糖的喜意,压下心里的雀跃,道:“拿本王的帖子去吧。”
边上的缠丝见他仍为顾廷康请医延药,想来没有要顾廷康性命的意思。这才手脚并用,紧紧贴着门根子爬到顾廷康身边。
她倒是比顾廷康识时务,此刻一句话也不敢说,明白眼下性命才是最要紧的,荣华富贵也都系在顾廷康一个人身上,是以战战兢兢地去关照他。
阮雀瞧见挪腾的身影,回想起缠丝素日种种心计巧谋,淡淡道:“我不要顾二爷了,便送给缠丝姑娘吧。祝缠丝姑娘早日得偿所愿,入府为妾,侍奉顾二爷左右,一生荣华无忧。”
她说话的声音不带情绪,可缠丝仍旧从里头听出了无限嘲讽。
是啊,阮雀不要了的,拱手相让的人,她却要挣命去得,偏生还没得到。她想要的一生荣华,阮雀唾手可得。缠丝瘫坐在地上,也没力气去管顾廷康了,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意,眼泪婆娑起来。
顾廷康艰难地笑,“阮雀,你敢不要我?想摆脱我,门都没有!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在我面前跪地求饶,求我长命百岁,求我爱你幸你。”
在场众人,听他这样污言秽语,面色都不好看。
瞧瞧,事到如今,他还能说出这样的疯话。
连同院子里滚了泥的清运,都嘲讽地摇了摇头。
缠丝一边哭一边想,我的顾二爷呀,瞧瞧眼下的情形吧,双手止不住地流血,筋都断了一身狼狈,挑了你手筋的人眼下就傲然立在你跟前,你还放什么厥词呢?二奶奶如今和离书也签了,也有护着她的人了,那人纵使满手鲜血也比你好上千倍万倍,怎么可能再回头看你一眼?
可顾廷康仍旧固执,眸子里闪烁出阴森的幽光。
阮雀听着他的威胁,想到他从前的鬼蜮伎俩,一如用她父亲的病情作伐要她服软,又想及方才白鲤说的话——
“将军早在七日之前,就叫顾府的人接走了。”
她登时警铃大作!
“我父亲在你手里?!”
顾廷康哈哈大笑,“我的好嫡妻,你总算想到这一关了。”
他两眼倒竖,神色无礼,出口更是天王老子一样的口气,开始谈起了条件,“把我母亲完好无损地放回来,治好我的手,打消和离的念头,杀了司朝,我就让你们父女团聚。否则,我若是死了,你们父女永远别想再见。还请我们二奶奶早下决断,也不知,我那疯癫的泰山大人,能不能经受住磋磨呢?”
他一面说着,一面看阮雀脸上的淡漠一寸寸皲裂。待他称心如意地看到了阮雀急红眼紧攥着拳头的模样,总算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二爷,二爷!”缠丝大叫着,“太医呢,太医到了没有,二爷流了好多血,怕是不成了!”
阮雀大步走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子,一双眼睛猩红一片,“顾廷康,我父亲在哪里?告诉我!”
她身上的披风垂落了一半,浸在顾廷康手腕边的血泊里。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抓着顾廷康,死命摇晃。指甲卡在他的衣衫上,用力太过,血从指甲缝里流出来。
眼见顾廷康醒不过来,说不出她父亲的行踪,她强忍住泪意,“去,青鹿,快去,把金蝉拦回来!”
青鹿去后,春雨又簌簌下了起来,下得比先前的大,缠缠绵绵,无休无止。
司朝迈开长腿走过去,蹲下身,握着她的肩膀,“阮阮,阮阮。”
“阮阮,冷静点!”
他摘下阮雀的双手裹进手心,“你想过没有,万一他这次仍是诈你的呢?”
“可是,可是我祖母说,我父亲他早在七日之前就被顾家接走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素来平静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无助,司朝看在眼里,心脏狠狠刺痛了一下。
“阮阮,你相信我,有办法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司朝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庄肃,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左手干净白皙,右手血迹淋淋,此刻握在阮雀肩膀上,血迹渗透了阮雀的春衫,腥味直冲阮雀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