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32)
阮雀今日眼皮跳了一整日,受顾诚传唤,不知道前头又有什么事情等着她,心里莫名涌起不祥的预感。
栾娇娇知道她忙,略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告辞,只说保重自己,下回再顽。
两人依依不舍,阮雀将她送出西边角门坐车,看着车马出了巷子,才转身去顾诚那头回话。
她一路走一路觉察着,发觉越是靠近顾诚的院子,仆人便越是谨小慎微过头。一走进院子,便见院子里仆从小厮黑压压的一片。三四个孔武有力的护卫抱着大杖子,眼观鼻鼻观心地等在廊下。
福海原本垂头站在门边,见她来了,忙迎下来,小声道:“奶奶可来了,老爷今日发了好大的火。”
阮雀往里头看去,见顾廷康跪在堂中,身板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要倒。傅琼华扑在他旁边,斜光映出她脸上的泪痕。她不敢哭出声,只拟着帕子死死捂住嘴。
上首的位置坐着顾诚,居高临下,看不清神色。
阮雀收回视线,偏头问福海:“这是怎么了?”
福海听问,道:“早前老爷叫二爷去请司皇叔,二爷端着小外甥的身份上门,还没见着人,就被司皇叔的护卫给打出来,跌在地上滚了一身土。二爷觉得没脸,回来向老爷辞这桩难差,也不知怎的吵嘴起来,老爷动怒,下令打了二爷板子,亏得太太来了才止住。”
说着,两人已经来到门前。
阮雀提起裙摆上了台阶,走进去,轻福一礼:“儿媳见过主君,太太。”
顾诚见她来了,面色稍霁:“坐吧。福海,上茶。外头不用那么多人,都下去。”
阮雀坐了半边椅子。
安安静静地,也不打算先问。
顾诚似乎也是心累,无力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请司皇叔的事情,或还要你去。”
见阮雀愣在原地,他便解释缘由。
加之方才的火气还没发|泄完,于是阴阳怪气地说起顾廷康来。
“谁让我们二爷本事呢?骑马过了坊门,还说什么外甥求见,你是哪门子外甥,嗯?不敬点说,你娘的亲娘,我的岳母,当年不过是姬家一个通房生的女儿,也配和已故的桓贵妃姐妹相论吗?在外头说说便罢了,也够你赚足面上风光,竟还敢跑到人家那儿大言不惭地摆身份?”
顾廷康听惯了别人的吹捧,听不得任何一句斥责,世家贵族之子,高中探花之才,外放三年之功,这些年这些扬赞,养得他耳窝子越发娇嫩,何况他私底下还攀上了轻易攀不上的高枝儿,司朝又算是什么东西。
眼下听顾诚为了司朝斥责,他心中不服,呛声道:“面线亲也是亲,他还能不认不成,岂不叫天下人耻笑?”
话音刚落,一只汝窑白瓷茶碗从阮雀眼前飞过,摔在顾廷康脚边,粉身碎骨。
“你这个孽障!还不明白!他都敢坐在金銮殿的御案上,自己拿玉玺盖了圣旨自封摄政王,你当他还在乎天下人耻笑不耻笑吗?!”
顾诚一时气急,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说完才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顺着气。
阮雀被这一番话惊得脊背发凉。
皇室血脉无诏入京。
坐上金銮殿的御案。
自取玉玺。
自封摄政王……
这些无论哪一条都是足够杀头的罪。
可听顾诚这话意,似乎司朝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云淡风轻的……
阮雀眼前又浮现那张妖惑众生的脸,脸上桃花眼带笑,朱唇轻勾,笑意盎然,而后眉眼轻垂,修长洁白的长指轻探,提起晶莹剔透的玉玺……
阮雀眼睛轻眨,将自己从臆想中拖出来。
她头一回在差事面前露了怯,推辞道:“二爷都做不成的事情,只怕我也是不行的。”
没想到顾诚决意让她去,抬手止住她的话头:“你不必担心,想是你当时还小不记事,或者你祖母刻意瞒着你,早年司朝受尽楚家迫害,其他世家袖手旁观不敢出声,只有你祖母扑身救过他一命,凭着这笔恩,他也该愿意见你。”
阮雀听到这里,心凉了一片。
那夜玉象之上,司朝说还清祖母的恩情,原来是这份恩。
她动动唇,想说此恩已销,不若另做打算吧。可遇山贼一事,谁也不能告诉,顾诚若问起如何销的恩,她也会无言以对。坦诚相告是不能够的,否则阮家女儿名声尽毁,顾家为全清名不敢明着来,多半又要暗里逼她自己决断。她倒是还有退路,只是这样一来,多添烦恼不说,只怕祖母知道了要担心。
百般权衡之下,阮雀还是硬着头皮应了这份差事。
她想:左右不过去走一趟,见不到面的可能性大些,来回也算交了差事,只说人家不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