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娇雀(128)
白鹤园带过来的丫鬟鱼贯而入,点了烛火,打了热水,伺候阮雀梳洗。
金盆里,清澈的水面倒映着阮雀的容颜。她静静看了半晌,拘起一捧热意腾腾的水,将脸埋下去。
脸上传来奔腾的热意,阮雀扶着盆的边缘。半晌,她抬手,接过丫鬟递来的巾帕,净面。
她打定主意了,倘若真如她所想的那样,那今夜恐怕有一场硬仗要打。
楚天阔老奸巨猾,明面上看着,他是将身家性命和楚家的荣辱都押在楚香萝身上,一副要倚仗皇室,欺压朝臣的模样。可在一回楚家宴上,她迷了路,反而不经意间听见了楚天阔和他儿子私谈,得知楚家私自豢养暗兵八千余人,不知藏在何处,为了掩人耳目,他们还养了些府兵来混淆视听。
倘或她是楚天阔,今日的局势,她必是要当一回黄雀,静看螳螂捕蝉的。左不过最后再以清君侧之名,杀了螳螂就是。
正想着,白鲤领着一个寒甲卫进来。
守着姬府的这队寒甲卫便都由这名寒甲卫统管调派,他说自己唤作胥天福,体格精壮,络腮胡子又短又密。
阮雀从镜中打量他,问道:“胥大人,冒昧唤你前来,还望勿怪。”
胥天福忙说不敢,也偷偷拿眼觑阮雀,打量着她。
又道:“不知姑娘唤我来,有何吩咐?”
他将姿态摆得极低,可神情有些紧张,瞧着像是在防范什么。
阮雀稍一想便知道,司朝定然是特意交代过的,她哂然而笑:“胥大人不必紧张,只是想问胥大人,王爷去了哪里?”
胥天福面色一僵,道:“请恕属下不知情。”
“胥大人不必诓我,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夜这样的局势,你说不知道王爷去了哪里……不说也罢,另有一桩事,还请胥大人务必相帮。”
胥天福紧张更甚,垂手抓了抓身侧的衣摆,道:“但听姑娘吩咐。”
“劳烦大人帮我去清塘街,请荣善堂的一位黄老大夫来替我诊诊脉。”
胥天福有些犹豫:“这……姑娘怎么了吗?”
“早前淋了雨,身子有些不爽利。”
胥天福恍然,“姑娘放心,王爷临出门前,已让厨下煎了驱寒的药,再过一会儿就端上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松了口气的笑容。
阮雀暗自咬牙。
她也不绕弯子了,“你们王爷今夜究竟是什么计划,你不告诉我,我这心始终按不下来,早晚是要出门瞧瞧的,你若不想我生事,还请据实以告。”
见胥天福沉默,她接着道:“你们王爷如今或许要有不测,你还在这里犹豫不决么?”
她沉着脸,微皱着眉,眸光炯炯,大抵是她声色清冷,也无任何情绪,是以逼视着人的时候,颇叫人难以承受。
胥天福压低脖子,道:“王爷是不败的,定然不会有什么不测。”
阮雀急了,她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唯余他们两人和白鲤在场。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且告诉我,你们知不知道楚家养了八千暗兵?”
胥天福一怔,对答如流,“还请姑娘放心,楚家养了府兵的事情,我们是知情的。”
“不是府兵,”阮雀站起身,急道,“是暗兵,八千暗兵!你以为如今赋税繁重,国库又为什么空虚?都拿去填在楚家的暗兵兵营里了!”
胥天福听言,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讷了讷,见阮雀面上的神色不似作伪,便直起身来,严肃道:“姑娘说得可当真?”
“千真万确,机缘巧合之下,我听见楚家父子亲口说的,他们不知道我偷听了。”阮雀道,“当务之急,你要派六个人去清塘街荣善堂的那处街角蹲着,那里毗邻楚家大院。楚家大院里有棵歪脖子树,枝桠都伸到外头来了,楚天阔最疼爱的小孙子楚冕常常从那里逃出来。”
楚冕此人,胥天福是知道一些的,经常出入烟花柳巷,赌坊酒楼,仗着家势作威作福,是镧京里有名的纨绔流氓。
“可……眼下这时节,想那楚天阔也会防一手,定然会让人死死看住楚冕的。”
胥天福深深皱着眉头。
“胥大人有所不知,早前因着强抢民女,曾闹到了京兆尹府衙。魏从书魏大人不曾偏私,是以楚冕很是记恨魏大人,常私底下待人闹上门,这些我也是从魏大人口中得知的。”
“这……怎么说也是旧事,楚冕不至于……”
“是不至于,”阮雀往前走了两步,道,“要紧的是,最近京郊来了许多难民,里头有个扬州姑娘尤为俊俏,因着常有不长眼的男人骚扰,这姑娘便求庇护求到了魏家。魏大人给这姑娘找了一个去处,就是在荣善堂给黄老大夫当帮手,荣善堂和楚府离得近,又是没得到的人,楚冕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且去看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