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云听着挂在小棒子上铃铛的哗啦直响,一时停不下来,也不知道世子是打算撩逗猫儿,做客多久。
好不容易等到世子撩逗完猫,又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用茶盖抹着漂浮的茶末:“方才不巧,听了小姐与那位公子的话,看来小姐红鸾星动,秋考以后,便要考虑婚嫁了?”
落云每次跟这个男人说话时,都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听错了他哪一句话外音。
这次一听他问自己是不是要嫁人了,倒是立刻明白:他担心自己成亲之后搬离甜水巷,脱离了监视,又会跟婆家人说些不该说的。
于是她立刻从善如流道:“我一个瞎子,若是嫁人岂不是祸害人家?大约这辈子,都不会嫁人的。”
韩临风笑了一声:“你这般年岁,说一辈子不嫁也太早了……我看那位公子如此诚心,若是将来加官进爵,拿着凤冠霞帔,高轿骏马来聘你,你还能推拒了不成?”
落云自嘲一笑:“我自己有买卖店铺,不嫁人也能养活自己,再说了,就算真嫁人,我也不会寻门楣太高之人。一来是够不着,二来也不好相处。”
她这话本来是给世子宽心,表示自己就算嫁人,也不会嫁入官家子弟那里去泄他的秘。
哪想到,世子听了似乎不甚满意,声音骤然沉了一下,追问道:“如何不好相处,说来听听?”
苏落云有些接续不上世子的思绪,待顿了一下,便悟出他是在问豪门有什么不好相处的。
这个回答也不用想,都是现成的,苏落云只需将鲁国公府二小姐当面告诫她的话照搬过来就成了。
于是她笑着学了方二小姐的话:“我的样子虽然长得略好些,又够可怜,也许能得贵人垂爱,高升一步入了侯门贵府。可是在高门深院里,就算为奴为妾,也得后脑勺长眼睛,提着一口气过日子。我连一双眼睛都没有,两眼一抹黑,又如何相处?”
这次韩临风没有说话,只是将茶杯放回桌上,淡淡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话说到这里,似乎也说干了。
韩临风也算看过阿雪了,探亲完毕,将怀里的奶猫递给了香草,便默不作声起身离去了。
香草跟在小姐后面,将世子恭送出门,关上府门时,长出一口气,小声问小姐:“世子爷今天抽的是什么风?难不成后悔将猫给了小姐,想要寻借口要回去?”
落云觉得香草说得不着调,世子可是把拳头大的乳香珠随便送人的豪迈,哪会那么小家子气?
香草转身看了看自家大姑娘的花容月貌,又猜测道:“难道……世子爷倾慕着大姑娘您?”
这次落云直接被逗笑了,她伸手摸索着点了点香草的大脑门:“可是戏文看多了?那位可连鲁国公府的女儿都看不上,难道他也眼瞎,非得看上我这么个商户盲女?”
香草看过那位方二小姐,当真是个唇红齿白的美人呢!虽然她觉得自家的小姐比那位方二小姐更好看。
可若心智不缺的男人,应该都会选择方二那样家事显赫,无病无灾的富贵美人吧。
再说韩临风从甜水巷绕出来后,面色平静如水,可服侍他甚久的庆阳却觉得世子好像有些不开心。
倒不是脸色阴沉,而是走起路来脚步略重些,却了往日的矫健轻盈。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问道:“世子您若觉得闷,不妨去燕子湖散散心?红月姑娘托人给您送了信笺,说是新练了两首曲子,想要弹奏给您听。”
红月姑娘便是韩临风新近总带着出街的那位花魁。虽然这位美佳人被方二小姐堵着奚落了几回,被骂得差点哭瞎了眼,但是她倒觉得,自己虽然流落红尘,却被鲁国公府的千金要强些。
最起码,陪着世子出街饮酒的是自己,而不是那个所谓的名门千金。
而且世子风流却不下流,对她们这些风尘女子也都彬彬有礼,如此一来,红月便想再使使气力,让韩临风给自己赎身入世子府做个妾。
于是她隔三差五让人给世子府送些情信,或者题诗的绢帕扇面一类。
不过韩临风显然已经失了对她的兴致,对庆阳道:“给送信的小厮些银子,另外让他给红月的妈妈带个话,以后我再去饮酒,换个新的,不要叫红月来伺候了。”
说话间,他已经入府,就在这时管事小声来报说是有北边的皮货商人上门,带了几张珍贵的皮子请世子鉴赏。
韩临风一听,立刻明白,只让管事带人去他的书房。
当来人进门时,是个矮粗的汉子,满脸的络腮胡子遮掩得看不出眉眼,两手拽着个大木箱子入了门里,然后跟世子请安后,便打开箱子展示里面珍贵的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