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枯木又逢春(4)
“可你呢!你只想着你自己!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奚恪芝又咳了一声,“你让我们的阿钰怎么想?她那么小,死的多冤枉啊。”
沈邑无话可说。
奚恪芝手抓着床檐,强撑着起身:“要不是你那养在外头的女儿刚出生,你是不是还想让她来代替阿钰的位子?”
“恪芝,没有人能代替我们阿钰的位子,我这是……权宜之计。”
“你这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奚恪芝紧咬着下唇,忍着不哭出声,“外面的人都说我疯了傻了,我倒希望自己疯了傻了。”
“恪芝。”
奚恪芝转过身,抬手抹泪:“我累了,你出去吧。”
沈邑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才开口:“你好好养身子,我明日再来看你。”
待沈邑走了,冬姨才从屋外进来。
冬姨一进屋,就将地上的碎碗先收拾了,免得扎伤了夫人的脚。
奚恪芝坐在床边,望着屋外,轻咳几声:“那丫头从哪来的?”
冬姨如实答道:“府外捡来的。”说完,取下搭在屏风上的外衫,披在奚恪芝的身上。
那丫头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遇上了十几年难遇的洪荒,逃难途中,和家人都分开了,她也不知自己的家人是生是死。
“她比我的阿钰命好啊,至少,她活得好好的,”奚恪芝强忍着泪,“冬嬷。”
“我在,夫人。”
“我想见见我的祈儿。”自打她搬到这儿了,她许久都没见过她的祈儿了。
屋外,她抱膝坐在屋门口,眼直勾勾地盯着院里的枯枣树。
从她下定决心进沈府那一刻,她就已经是另一种身份了,她不再是任人欺负的贱民,她是——沈歌钦。
这是她进沈府的第一日。
在这世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枯枣树也会有结果子的一天,等冬天过完,春天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小修了下女主的身世,补充了一些点,已经看过的亲们不用重新看,没有什么影响哒!
第3章 第二颗枣
“……阿姐!”
沈珂祈猛地从梦中惊醒,脖颈上全是汗,他又做噩梦了。
屋外的石豆听见动静,连规矩都不顾了,推门而入。
一个箭步冲到榻前,看到公子满头的汗,掩不住心疼:“公子,你又做噩梦了?”说着,抬手就要给公子擦汗。
沈珂祈挡下他的手:“我没事。”
这个噩梦伴随他这么多年,他早该习惯了。
阳光穿过窗棂,肆意铺满地上。
屋外的动静不小,他盯着屋门,明知故问:“谁在外面?”
石豆顿时噎住了,手挠着头,正想着解释。
公子特意吩咐他,不许任何人进他的院子。
门口亮起一记嗓音:“沈珂祈。”
直唤公子大名的,府里上下除了沈老爷,便只有表小姐沈歌钦了。
她梳着双丫髻,着一袭月白罗衫,小心翼翼揪着兜成袋的衫裙角走进屋里,迎上他的目光,粲然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石豆偷瞄公子的脸色,憋不住话:“阿钦小姐,公子他又做噩梦了。”
闻言,沈歌钦蓦地止步,揪着衫裙角的手指微曲。
她瞧了沈珂祈一眼,欲言又止,又冲石豆使眼色:“石豆,你去后厨看看梧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梧桐?”石豆懂了,“对,我要去帮梧桐。”
话音刚落,人就溜了个没影。
石豆一走,偌大的屋里只剩她和他。
沈歌钦从兜成袋的罗衫裙里摸出一颗新鲜的枣子放进嘴里,佯装不经意地问一嘴:“你,又做噩梦了?”
沈珂祈赤脚下榻,径自走到屏风前,扯一件外衫披在身上,回答她:“这么多年,一样的梦,不足为奇了。”
他手轻握着系在腰间的平安扣,转过身盯着她:“你不走?”
“走,当然要走了,”沈歌钦趁说话的间隙将枣核吐到手心里攥着,低头瞧着自己兜了满怀的枣子,忍不住问他,“我摘了很多枣,你要尝一颗吗?”
这枣子是在他院里的枣树上摘的,算起来,他是这颗枣树的主人。
沈珂祈敛回目光:“不了。”
“那,我先走了。”沈歌钦抱着满怀的枣子,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她顿下脚步,向他解释:“我没爬枣树,也没用棍子敲打枣树枝,这些枣子都是我在地上捡的,它们熟透了,就掉下来了。”
说完,她踩着小碎步跑了。
沈珂祈怔在原地。
她这般落荒而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人不吐骨头。
他系上外衫的别扣,往前踱了两步,倏地停下,一双如黑潭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地上那颗孤零零的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