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110)
随着人一走,才刚躺下的曲棠突然听见紧闭的门扉发出“叽呀”一声,随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缠竹月白色衣摆和那白底白绸靴。
视线上移,是一张只能称得上英俊,或者说是泯然众人的脸,唯有他通身气质令人望而生畏。
“姑娘的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吗。”端着药碗进来的年轻男人见她醒来后,半垂的眸中不知思虑为何。
一个照面,曲棠便被吓得缩到角落里。
虽是陌生的脸,男人却给她一种来自于灵魂的恐惧。
青年见她一脸惧怕的表情,便知道她定然是将他当成登徒子了,连忙解释道:“姑娘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当日只不过是见到姑娘晕倒在路边,想着姑娘实在可怜,便将姑娘带了回来。”
“说了那么久,我都还未同姑娘做自我介绍,姑娘唤我洛白即可。”
接下来的几天中,这个自称洛白的男子总会寻一些稀奇古怪,却处处透着精致的小玩具送给她,有时候还会捡一些外面的趣事说给她吃,就连那双眼睛里的绵绵情意,缱绻温柔,满得就像溢出西湖的水。
要是换成普通女子,定然以为公子对她有意,但对曲棠而言,她感受到的只有无尽寒意,就连男人送来的吃食都不敢轻易入口。
眼前的男人就像一头性子极好的豺狼,正试图用糖衣炮弹迷惑她,最后再一点点地吃掉她,等玩腻了就像扔垃圾一样将她给踢出去。
最令她感到恐惧的是,按照那个男人的疯病,恨不得将她折磨致死的手段,便猜得出他定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她。那么这一次的他为何会放任她在其他陌生男人的府邸上,一待便是十多日。
那么,这中间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亦或者说这个男人与那疯子认识?
此时的摄政王府。
“王爷,你就真的任由曲小姐住在水清巷不回来了吗?”春醒见到主子被咬破后还未痊愈的嘴角,仿佛能看见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摸不着他的态度。
双腿盘膝坐在蒲团上的男人因为长时间没有剃发,原先的光头已经长出了细细硬硬的银色头发,那双没有了药物遮掩的黑曜石瞳孔也恢复了他最初的神秘矢车菊。
捻转佛珠,手敲木鱼的男人听到窗外一只麻雀降临的声音,恍如神灵怜悯世间睁开了那双无情无欲的眼。
“你说,本王会允许自己的猎物从手心跑掉吗。”
闻言,春醒当即摇头,却不解的追问:“猎物虽不会跑,难免她逃离牢笼久了,就会生出叛逆之心不愿再回笼。”
关鸟的金笼子是由主人亲自打开的,还在外面摆满了引诱鸟儿离开的陷阱。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谁又能确定鸟儿真的不会飞走。
这句话虽说得逾越了,却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后他听见的是一声鄙夷冷笑。
是在笑他小小一个奴才胆敢质疑主人的做法,还是在笑他的愚蠢?无论是哪一个,都令他毛骨悚然,手脚发寒。
就在屋内气氛逐渐冷凝,一点儿风吹铃铛带来了脚踩月色。
来人先是敲了门扉三下,方才出声:“无垢,是我,我做了点宵夜给你送过来。”
“嗯。”
人虽是应了,却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那么晚了,无垢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不死心的杏于兀自推开门,扭着腰肢袅袅婷婷入内,瞧见站在屏风后的春醒,笑得和善。
“我过来的时候还吩咐厨房给小春大人准备了一份,辛苦你那么晚了还尽忠职守。”
“只不过是在下分内之事,何来辛苦。”春醒见这女人来了,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且关上房门。
“无垢,我给你做了你之前说喜欢的百合莲子羹和酥香饼,你尝一下味道是不是和当初在寺庙里吃的一样。”无人,或者是只有熟人在场的时候,她唤的都是带着亲昵暧昧的无垢,而非带着高高距离感的王爷。
她的献殷勤,换来的却是男人带着厌恶口吻的冷漠:“出去。”
“杏于只是来给王爷送点宵夜的,那么晚了,王爷不………”话未说完,便再一次被打断。
“出去。”对待她,男人像是连多余的耐心都用不上,也称不上完全无视,更像是将她当成一个用来折磨曲棠的工具。
端着托盘,还欲再说些什么的杏于窥到他已然闭上的眼,只能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就连这句“我想要问你,曲棠就真的那么好,值得你那么在意!还是说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愿意碰那种不知道被多少人沾过身的破鞋。”只能默默咽回肚里。
因为她知道,她要是真的说了,便会颠覆,破坏自己在男人眼里的固有形象,更会偷鸡不成蚀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