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赋(64)
库伦鸿被问的噎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汗王……臣妾累了,您请回吧。”
说完便自他身旁走过,丝毫留恋也没有,库伦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女人,明明是她自己的过错,她自己倒还成了那个最委屈的一个。库伦鸿想,这个女人可真是太无情了。
半个月,冬雪悄然来至,厚雪将整个世界都映衬的明亮起来,而空气却阴沉的有些可怕。库伦鸿下了最后一道军令,一月内,无论如何也要突破西北温远江驻守的西北关。
库伦鸿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的挥师出宫,此去,他打了个败仗,挫败而归。库伦鸿怒火攻心,明明有大夏国公主作内应,可他还是输了。
库伦鸿烦躁的跑到穆梵的钰粱殿,脚步却在听到那阵阵的闷咳声放缓,库伦鸿缓慢的推开宫门,入门一股凉意入头,那人卧于榻边,白衣胜雪,发丝随意的披在脑后,神色疲惫的看向刚进门的他。
“你……病了?”库伦鸿问道。
那人平静的看着他,虚弱的轻轻点头,目光涣散,脸色苍白的有如天地间的白雪。
“我去帮你请太医。”
“不用,我起不来,汗王可否帮我多添些碳火,再帮我温一壶酒。”
今日的她没有用臣妾而是用了自称,库伦鸿总有一种感觉,他感觉面前这个人像是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一个人,就像雲城多少年来的冬雪,在装束大地的时候就意味着离开。
库伦鸿看着穆梵,良久吐出一个“好”字,走到门外他忽然想到,他是堂堂汗王,凭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这般做。他觉得自从他遇到穆梵变得不像他自己了,似乎……似乎对穆梵的一切事情都很感兴趣。
库伦鸿命人将两盆碳火搬进了钰粱殿,还为她准备了一个小手炉,外包着金色的棉布。
“喏,给你,暖暖手。”
库伦鸿有些不客气的递给那个人,那个人也只是淡笑,接过手炉抱在胸前,客气的道了句“谢谢。”
“你是怕冷吗?”库伦鸿问。
那人低垂的目光忽然抬起来,平静的望着他,笑了笑道:“或许是吧。”
“本王……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笑容顿住,一瞬间面色恢复以往的清冷,凝视着库伦鸿:“汗王……何出此言?”
“本王只是好奇,你一个弱女子怎会如此怕冬季呢,除非……爱妃你不是普通人。”库伦鸿深邃的目光看着自己面前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那张脸像只面具,将她紧紧的藏起来,看不透摸不着,朦朦胧胧的,像一团迷雾。
“汗王……臣妾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受汗王如此考究。”
“罢了,你歇息吧,本王有要事在身,便先走了。”
“汗王不留下喝酒吗?”
“不必了。”
库伦鸿走后,穆梵身子一下子失去了重力,歪倒在床,发出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她虚弱的起身走到碳火旁,颤手将温着的酒捧在手里,一饮而尽,症状才得以缓解。
大抵是知晓穆梵的身子虚弱,自那以后,库伦鸿仅仅托人送点冬季的衣物以及碳火,人便再也没有踏进过钰粱殿。穆梵也清净了几日,一日,独自走到钰粱殿门外,这也是她来到此地第一次出宫门,积雪厚的几乎将宫门槛湮没,穆梵心境如雪幽凉,缓慢的走在宫廊中。回宫的时候,忽有一衣衫褴褛的男子撞到她身上,穆梵顺势被撞倒在地,头昏昏沉沉,连声闷咳了几声,才吃力的直起身子。
“抱歉!”面前之人歉意的说道。
穆梵拉紧套在外面的貂衣,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缓缓道:“不碍事。”
“姑娘……雪天凉,还是不要出宫随意走动。”
穆梵狐疑的凝视着面前之人,许久,才缓缓问道:“公子是何许人也?”
“回姑娘……安南人士。”
“公子在宫所处何职?”
“冷宫杂役。”
“公子容音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是吗?看来是姑娘心系之人。”
穆梵轻声笑了:“今日与公子相谈甚欢,来日……可否来我钰粱殿小坐?”
“姑娘……奴才粗鄙,怕污了姑娘的眼。”
穆梵抬起头望了一眼茫茫的苍穹,眼角笑意极深:“天地间……万载千秋又如何,身财万贯又若何,终究抵不过一抔黄土的宿命,又谈何高低贵贱?”
“姑娘……言语惊人,奴才顿悟。”
那时候,库伦鸿总以为只要忍住不去钰粱殿那么穆梵这个人他就会像刚宠幸过的妃子一样,过几天便也忘记了。可是……他发现他只要不去找她,她便待在那冷冰冰的钰粱殿,甚至连个消息也没有。钰粱殿成了库伦鸿心里的一个牢,他逃不出也无法亲自摘掉那个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