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珠帘拨动时发出的清脆撞击声在室内响起。
身披苍青色薄袄的慕秋自屏风后缓步绕出。
她的目光从众管事身上一一掠过,将他们的神情全部纳入眼里,这才在主位落座。
慕雨不是这次的主角,她略慢了慕秋几步,才从里屋走出来,坐在慕秋右手边。
两人落座,陈管事连忙起身。
这些天里他已经见识过二小姐的才智和手段,对二小姐早已是心服口服,现如今是二小姐第一次见各种管事,正是要好好立威的时候,陈管事作为心腹,自然不会拖慕秋的后腿。
瞧见陈管事站了起来,伤势未完全痊愈的周管事第二个站了起来,颇为识趣,也很有眼力。
其他管事已经落于人后,失去了表忠心的机会,又怎么可能不站起来。
只是少顷,一众管事纷纷起身,垂手等待慕秋示下。
慕秋不急着说话,端起放在桌案上的天青色茶盏。
掀开茶盖,热气伴着敬亭绿雪这种茶叶特有的清香蒸腾而上。
她用杯盖缓缓拨弄茶面:“今天请大家过来,是想趁机认认大家。”
“这段时间有不少管事都给我递了牌子,说想来明镜院给我请安,我都给推了。”
听到这,那些没递过牌子的管事心下一凛,暗叫不妙。
这种事情吧,递过牌子的不能说就是对慕秋恭敬,但没递过牌子的,要么是愣头青,要么就是没把她这个主家放在心上了。
而能做这么多年管事的,又有几个是愣头青?
一时之间,场中气氛格外死寂,不少管事想抬头观察慕秋此时的神情,又不敢抬起头直视她,生怕自己错上加错。
慕秋抿了口茶水,入喉回甘,她轻笑着道:“我在各位管事面前只是晚辈,各位管事莫要这般拘谨,都坐下吧。”
众人这才坐下,开始一一给慕秋请安。
慕秋趁机把他们的名字和长相对上,牢牢记在心里。
其他管事向慕秋请安时,慕秋都没开口说什么话,只是淡淡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
在周管事过来行礼时,慕秋的态度温和不少,询问起他的伤势如何。
周管事是个面容清减、身形削瘦的中年男人,他的回话恭敬又不失亲近:“回二小姐的话,二小姐给我们请的大夫医术高超,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铺子里的小二也都开始当差了。”
事实上,周管事觉得自己这一身伤受得真是好啊!
要不是受了伤,他怎么能这么快入了小姐的眼。
现在小姐刚回府,身边没多少可用的人,得了小姐的看重,傻子都知道会有多少好处。
用一顿打换一个相当光明的前途,周管事作为商人,知道这笔生意划算得不能再划算。
慕秋唇角微微一弯:“没什么大碍就好。”
在所有人都请过安后,慕秋猛地撂下了一直捧在掌心里的茶盏。
茶盏瓷身碰撞桌案,发出极为刺耳的脆响。
这道刺耳的脆响引得所有人的心漏跳一拍,目光齐齐落在慕秋身上。
慕秋此刻的神色冷若寒霜。
她环视一圈所有人,问道:“诸位有没有发现,我们场中少了一位管事?”
场中有些人刚才就注意到了,有些人没有。但很快,他们都发现了汇丰药材行的古管事没有过来。
以这位古管事的性情,这种事还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但二小姐突然提到这件事,看来是要借着这个由头发难了。
果然,慕秋等他们自己想明白一些事后,才悠悠开口笑道:“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大家,是因为我一直在查账本。”
闻言,众人神色凛冽,心都提了起来。
坐在旁边的慕雨凉凉道:“做假账、克扣银子、以次充好,这些事情在座一些人可是没少做啊。”
有管事按捺不住,当即开口:“二小姐——”
慕秋冷厉的目光直射过去。
那开口的管事被她的目光慑住,讪讪住了嘴。
慕秋点了陈管事的名:“陈管事,你昨日随我一块儿去了汇丰药材行,就由你来和大家说说看昨天发生的事情吧。”
陈管事隐去了卫如流出现的那段,其他事情几乎原样复述出来。
场中不少管事越听脸色越苍白。他们这些人虽然没有古管事那么不知好歹,但在做假账这些事情上,也没比古管事好到哪里去。
“小姐,我都说完了。”陈管事行礼。
“好,辛苦陈管事了,你先坐下吧。”慕秋开口,先请陈管事坐下,才对其他管事说道,“古管事落得那般下场,皆是他在咎由自取,诸位觉得是这样吗?”
一众管事纷纷应是。
慕秋这才笑道:“我相信诸位对慕家的忠诚,也知道诸位的劳苦功高。我才刚回慕家,行事不想太出格,一切以求稳为重,所以对很多事情都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我的诚意摆出来了,大家的诚意也不能少,你们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