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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刀(55)

慕秋知道她是在用这句话警告卫如流,不由笑了下,苍白冷淡的血色渐渐回暖。

很快,大堂只剩下慕秋和卫如流两人。

慕秋看向卫如流。

两人离得不近不远,慕秋能从他身上,闻到除血腥味外的淡淡酒香。

他方才是在这附近喝酒?

兰若庭就在药材行斜对面,如果他从兰若庭的窗边往外瞧,确实能看到斜对面的情况。

莫非他是看到了慕家的马车,所以才特意过来寻她的吗?

慕秋沉吟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面前突然伸来一方手帕。

慕秋拒绝:“多谢卫少卿好意,只是不必了。”作势要从自己袖子里取出手帕。

卫如流说:“我来寻你,本就是想物归原主。”

这句话确定了慕秋方才的猜测。

他确实是特意过来寻她的。

手帕被卫如流握在手里,材质柔软,上绣空谷幽兰,看那绣工确实是出于慕秋的手。

如今手帕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血污。

慕秋犹豫半晌,还是伸手接过。

不过她只是单纯接过,并没有用这块帕子,而是又从袖子里取出另外一块擦拭眼尾。

注意到她的动作,卫如流眼眸微眯:“……慕姑娘方才说我应该不会伤你,可是觉得我有伤你的可能?”

慕秋擦拭眼尾的动作一顿。

卫如流追问:“为何会这么觉得?”

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莫名的执着,好像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便不肯罢休。

慕秋蹙眉:“我在铺子里训斥偷奸耍滑的管事,卫少卿突然闯入后,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刀挑断他的手筋。你能不问缘由就对管事出手,自然也能不问缘由就对我出手。”

卫如流也拧了眉:“我在门外听完了你和他的所有对话。他仗着搭上了刑狱司的线来威胁你,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刑狱司给你一个交代吗?”

慕秋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那句话只是在震慑吓唬古管事,告诉古管事那些威胁对她没用。若不是卫如流突然出现,这件事本来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说者无心。”

卫如流长眉微挑:那就是他听者有意了?

慕秋深吸口气,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他犯了错,该由慕府去惩治他,由官府去审判他。无论是因为什么缘故,都不应该由卫少卿在此动用私刑。”

她讨厌古管事,后面也会将古管事送官,要古管事将这笔巨款全部都吐出来,但这些,全都不是卫如流私自下重手的理由。

卫如流突地笑了一声。

笑容里不辨喜怒。

“那我已经伤了他,挑断了他的手筋,你作为主家,又当如何为他讨回公道?”

慕秋没有被卫如流绕进去:“对这般偷奸耍滑之人,为他付个看诊费,已经是主家仁至义尽。他年富力强,既没有丧失行动能力,又不是哑巴,若是他想讨回公道,就让他自己上刑狱司讨回。”

她的怜悯心,不可能用在古管事这种人身上。

这几年来,古管事足足贪了药材行上万两银子。

这笔钱意味着什么!

在京城的普通三口之家,一年所耗银两也不过几两银子。

卫如流看着慕秋,薄唇轻启:“诡辩。”

慕秋与他对视,那双如雨后山岗般清澈的眼眸,带着一种能直视人心的清澈:“卫少卿现在可是觉得自己的好意被辜负了?”

卫如流神色冷厉,不置一言。

“但是卫少卿,你的好意对我造成了困扰,那它于我便不能算是好意了。今日的事情也好,当日在街道上的弩||箭刺杀也好,都会对我造成了困扰和惊吓。”

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卫如流血液里流淌着。

他垂着眼,看着披着雨后天青色斗篷,头上兜帽未曾脱下的慕秋。

她的额头被兜帽遮住,只露出轮廓分明的下半张脸。

裸露出来的脖颈皮肤上,还能瞧见淡淡的、没完全消褪的剑疤。

卫如流从她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听到她继续对自己说:

“那日在码头,我和你说前路坎坷,风雨不歇。如今我还想再和你多说一句,若卫少卿依旧如今日这般行事,那等待卫少卿的,不仅仅只是不歇的风雨,苍苍万山也会相阻。”

“我言尽于此,卫少卿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请速速离去吧。”

卫如流唇角紧抿。

他转了转手里的刀,健步如飞朝大门走去。

将要迈出大门前,卫如流侧过半边身子。

他的身体一半隐于暗处,一半被午后碎阳所笼罩,俊秀冷厉的眉眼也一半晦暗一半明亮。

从慕秋所在的角度,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听到他清晰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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