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尖颤抖,有苦涩漫上舌尖,苦得叫人发麻。
慕秋清楚,这一幅画面很可能是她的某段记忆。
她是失去了六岁之前的记忆,但偶尔会碰到某种契机,想起来一些片段。
慕秋阖上双眼,心想:难怪在码头初见,堂兄望着她的眼神如此温和亲近;难怪在慕府门口,慕大夫人会待她如此慈爱。
慕云来比她大七岁,她失踪的时候,他已是一翩翩少年。
她失去了六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可慕云来还记得兄妹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些年里,想要找到她的又何尝只有她父亲?
她突然失踪,她母亲在遗憾中撒手人寰,这两件事又何尝不是慕大夫人他们心里的痛?
第十一章 不平则鸣。
这一部分疑惑解开,又有新的疑惑浮现出来。
比如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失踪的?
她外祖家又是出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满门都倾覆不在?
抱着这些疑惑,慕秋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两天时间,慕秋按照慕云来所说的,一直待在府里没有出门。
不过她并不觉得无聊。
慕秋每天用过早膳,走去东府给慕大夫人请安,请过安后留在慕大夫人身边,学习如何看账本、如何打理田产商铺,待到日暮时分才离开,生活十分充实。
但慕秋不理会外界纷扰,不代表外界纷扰不会主动找上她。
这天上午,陈管事匆忙赶来禀报慕秋,语出惊人:“小姐,昨天傍晚,我们开在东市的一家粮食铺子被砸了。”
慕秋正在提腕练字,闻言手下力度一重,悬在毛笔笔尖的墨水滴落在桃花笺上,从中心处晕染开,毁了整张笺纸。
惊讶过后,慕秋心里升起“果然如此”的感觉。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怎么回事?”
慕秋出声询问,随手把毛笔放回笔架上,又用帕子擦了擦白皙透粉的指尖。
那里不知何时沾到了一点墨迹。
如今这慕府,谁不知道慕大夫人看重慕秋。陈管事现在被提到慕秋身边做事,管着手底下这么一大摊生意,无论是在府中的地位,还是每个月到手的月俸都提高不少,他自然用心办事,早在过来向慕秋禀报之前就已经把事情打听得明明白白。
此时听到慕秋问起,他言辞条理十分清晰。
“说是昨天下午,京城周边的一户农家过来店里买粮食,他们买了整整四袋米面。结果不到一个时辰,那户农家带着十几个亲戚过来,非要说店里卖给他们的上等米面里,掺了长虫的陈米。”
“这家铺子不大,开门做了十几年生意,做的都是街坊邻居的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店小二听到他们这么污蔑,与他们据理力争,周围围观的百姓也在帮铺子说话。”
“吵着吵着,那户农家恼羞成怒,竟是直接动起手来。”
“打斗之中,掌柜和几个店小二都受了伤,铺子里的粮食也被抢走了一半。混乱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抢的。”
慕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先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掌柜他们伤势如何?”
“伤得不算重,休养上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他们的医药费全部由我们出了,再给每个人多发二两银子,这些天就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养伤,暂时不用过去铺子里了。”
“是。”陈管事应道,“那这件事,要报官吗?”
慕秋眉间滑过一抹厉色,终于不再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她怒道:“自然要。依照大燕律法,这些人当街行凶当杖责十棍。”
听到慕秋随口背出大燕律法,陈管事微微一愣,心下错愕。
少顷,陈管事想起慕秋的养父是位狱卒,这才明白她怎么能记住那些繁琐复杂的律法条例。
如果不是有需要,有几个人会特意去翻阅并背诵大燕律法。
这高门大户的子弟,又有几个人真的拿大燕律法当回事?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扮演着的角色,从来都是律法的践踏者。
但是看自家小姐这模样,明显是要拿大燕律法去惩治那些在店里逞凶的人。
陈管事迟疑道:“小姐,我昨天夜里去探望了掌柜,他和我说,那些在店里逞凶的人行事好像是有预谋的,不像是乌合之众,背后很可能还藏着主谋。”
慕秋走到了窗边,随手支起窗来。
薄光携同九月桂子清香,一同闯入室内,轻而易举抚平人心里的烦躁。
看着外面艳阳高照,慕秋缓声道:“不管他们是谁的人,既然敢伤了我的人,我就得为掌柜和店小二他们讨个公道。”
这件事的主谋很可能就是楚河。
反正她已经得罪过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