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当家心下冷笑,抬手招来一个手下,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让他给外面守夜的人送些吃食。
芦苇深处,一个魁梧的大汉缩在地上,冷得打了个哆嗦。
他看着营寨方向的目光里,透着满满的羡慕。
今天其他兄弟都在大口饮酒大口吃肉,他却要在外面吹着冷风值夜。
“王二,给,这壶酒和这些吃食是老大赏的。”一个身材瘦小宛若猴儿般的男人吊儿郎当走了过来,抛给魁梧大汉一个葫芦和一个破旧的食盒。
名叫王二的大汉大喜,眯着眼尝了尝葫芦里的烧刀子:够劲!
“瘦猴,看来咱们今天的收获真不错。”
“那可不。行,我走了,还要给其他人送去。大当家说了,最近风头紧,你们要好好守夜。”
王二满不在乎:“我知道了,放心放心,咱们金刹帮在这安生了这么多年,谁会不长眼来偷袭我们。也就是大当家小心谨慎惯了。”
瘦猴摆摆手走了。
他也觉得大当家有点小题大做。
不过大当家武功高强,能带他们这帮兄弟吃香喝辣,大家自然都服他。
与此同时,浅滩深处,一行上百人悄悄藏在芦苇丛里。
慕秋换了身方便行走的夜行衣,安静蹲在卫如流身边。
其实她原本是打算跟着郁墨的,结果郁墨身侧的位置被简言之占了个彻底。
简言之还厚颜无耻道:“郁女侠保护一个人已经很吃力了。”
被当做是侍卫的郁墨:“……”
好歹还有那么点自保能力的慕秋:“……”
现在已来到敌人营寨前,不便起什么争执,郁墨狠狠瞪着赖上她的简言之,慕秋只能走到卫如流身边。
卫如流黑衣蒙面,如鹰隼般的眼睛透过层层叠叠的芦苇,眺望前方营寨。
他右手握着弯刀。
弯刀上缠绕的白布早已解开,寒光凛冽,不知浸润过多少人的心头血。
慕秋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忍不住盯着他手里的弯刀。
在梦境里,正是这把弯刀,一次次刺穿他的心口,收割走他这个主人的性命。
“在看什么?”此时时辰尚早,卫如流收回目光,低声问慕秋。
慕秋摇了摇头,想起一事:“为什么要答应简言之的要求,将我和他都带来,不怕我们拖后腿?”
这个问题,在路上时慕秋就想问了,一直没找到机会。
卫如流淡淡道:“你们想来就来,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慕秋没有再问,只是心里止不住猜测。
昨天她担忧王乐平,散步散到他院门前。
他答应简言之的要求带她过来,是不想她留在府里胡思乱想吗。
夜色里,慕秋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明亮如星。
她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卫如流诧异转身。
慕秋踮起脚,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当家朱绍元擅暗杀,需要一个诱饵诱他现身,这样能减少伤亡。”
卫如流眉心微动,猜到她要做什么,拒绝的话不假思索便到了嘴边:“不必,我一人可以。”
慕秋轻轻撩开被风吹得遮挡住她眉眼的额前碎发,低声道:“卫如流,当时在帝都,你用我做诱饵,引楚河那方的人刺杀我,抓住机会将楚河和他的心腹一网打尽,这件事你忘了吗?”
两人靠着极近,夜风微拂,将慕秋发梢的淡淡栀子清香吹入卫如流鼻尖。
他问:“还在记仇?”
“这是重点吗?”慕秋认真道,“找一个人当诱饵,这是个好办法,也是你会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
为达成目的使些手段,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
但以前能漠视她作为诱饵,甚至懒得去知会她一声,哪怕被她指责讨厌也无所谓。
可是现在……
“谁都可以当诱饵,不是非你不可。”说罢,卫如流起身离开,不知去了哪里。
时间一点点推移。
芦苇丛里再无交谈声,唯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鸣叫着,发出扰人的声响。
金刹帮里依旧热闹,卫如流指尖拭过刀身,听着偷偷潜入金刹帮探查的下属回来禀报。
知晓金刹帮大半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卫如流唇角微微上扬,眼里却冰冷不含一丝笑意。
今夜,果真是夜黑风高杀人夜。
***
子时一到,卫如流比了个手势。
芦苇摇动的幅度大了许多,但从远处看压根察觉不出什么异常。
刑狱司专司侦查的人早已摸清楚明哨和暗哨的位置,专司暗杀的人一接到卫如流的命令,迅速游走贴近,身影如鬼魅贴上去,一手捂着嘴,一手握刀狠狠刺穿喉咙。
就连刺杀的角度都恰到好处,从喉咙飞溅出来的鲜血几乎没有溅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