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现在也来了江南,她之前布的手段正好能用上。
周管事搬来凳子坐下,解释道:“前些天就听说小姐到了扬州,但担心会暴露小姐的安排,我没有主动去拜见小姐。”
不过他叮嘱过手下的掌柜,若是看到有人出示信物,一定要第一时间来告知他。
周管事还想再开口,但瞥了眼正在看账本的卫如流和沈默,欲言又止。
慕秋轻声道:“无妨,你有话直说,这种事不用避着他。”
卫如流翻页动作一顿。
随后,他格外利落翻过一页。
纸张发出脆响,听在耳里还有几分悦耳。
周管事这才安心,开口问道:“小姐的安排可曾告知过大少爷和大老爷?”
“告知过。”慕秋眸中微亮,身体下意识前倾,急迫道,“为何你会这么问?”
连卫如流也从纸页间抬起头。
周管事看向立在自己身后的掌柜,示意他开口说话。
掌柜答道:“小姐可还记得方才那个刻有《洛神赋》诗句的笔架?那个笔架,是突然有一天出现在我们书肆门口的。”
……
大概一个月前,某日中午,天色格外阴沉,不多时刮起狂风下起暴雨来。
御笔斋掌柜打算出门去吃些东西,他正要将油纸伞打开,斜里突然窜出一个少年来。对方背上背着一堆柴禾,头顶戴着斗笠,斗笠檐压得极低,神情冒冒失失,显然是想冲到这片屋檐下躲雨来的。
掌骨一时不察,被少年撞倒在地。
他上了年纪,哪里经得起这么一撞。
少年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没等他开口骂人,少年一溜烟就跑掉了。
摔了这么大一跤,掌柜也不打算出门了,他手撑着腰,拖着一条腿慢慢走回书肆里。
才刚坐下,就发现了放在柜台里的竹制笔架和一页书信。
书信只有一行字,托他售卖竹制笔架。落款是一个“慕”字。
御笔斋的掌柜知道自己主家就是姓慕,虽然疑惑这封书信的来历,但想着卖笔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按照信上所说去做了。
从那之后,只要书肆里的竹制笔架卖出去,没过多久,又会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笔架悄悄出现在他的柜台。
……
“那封信就是用墨纹笺写的。因为疑惑一个卖柴的少年怎么用得起墨纹笺,我对这件事记得格外清楚。”掌柜声音笃定。
“那封信呢?”慕秋忙问道。
掌柜请她稍等片刻,转身去了后院,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封存完好的书信,折返回来交给慕秋:“小姐请过目。”
慕秋撕开信封,展开信纸,才看第一眼便失望了。
这绝不是大伯父的字迹。
很快慕秋又振作起来。
这封信不是大伯父写的,但这个送信送笔架过来的少年,很可能接触过大伯父!
“小姐。”掌柜道,“我还誊抄过笔架上的诗句。一开始我没太在意,但后来我发现,笔架上的诗句虽然都出自《洛神赋》,却从未重复过。”
慕秋微讶,对于这位掌柜能做到这一步,她是很满意的。
“你誊抄过的内容呢?”
掌柜从二楼的博古架取来一个木匣。
慕秋打开木匣,按照顺序一一读着诗句。
在读到某一部分时,她眼眸蓦地温热起来。
“这些诗里缺了一句。”
——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
带有她名字“殊观”的这句诗,没有出现在笔架过。
不用想,这定然是故意缺的。
……大伯父正在用这种办法,呼唤着她。
第四十五章 婚约组。
离开御笔斋时,慕秋把誊抄的诗句、竹制笔架和账本都带走了。
当然,为了掩人耳目,她还胡乱买了很多或贵重或精巧的物件。
混在这些东西里,竹制笔架一点儿也不显眼。
紧接着慕秋和卫如流又去了扬州最大的书肆,把那儿也逛了一遍。
虽然这种掩人耳目的办法很老套,但办法不在老套,只要好用就行。
回到郁府,慕秋神色间的悠闲瞬间消失,她快步领着卫如流去了她的书房,反手合上大门。
卫如流抱着刀,站在身后望着她:“这么急切?”
“我忍了一天。”
但在说正事前,慕秋有些口渴,她拎起茶壶晃了晃,里面还有放凉的水。
她取过两个倒扣放置的茶杯,刚要满上,卫如流抬手,按住壶身。
“别喝冷水。”
从慕秋手里抽出茶壶。
他吩咐守在门口的白霜去换盏热水。
慕秋:“……”
明明是在她的院子,他使唤起人来怎么这么自然。
水雾从杯沿缭绕升起,两人坐到窗边桌案前。
窗台一角,潋滟桃花于羊脂细口长玉瓶里含苞待放,细碎暖阳被它过滤之后,方才笼罩在慕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