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魏江对面坐下,两只手环抱着膝盖,轻声道:“昨夜多谢魏公子出手相助,救命之恩,慕秋铭记于心。”
“不必。”
回完这句话,魏江继续忙碌。
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清理刀上血污更值得他关注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丢弃那块已经脏乱不堪的抹布,又看了慕秋一眼。
那眼神里透着不耐烦,好像在说:还不走?
慕秋假装没读懂他的眼神,继续开口:“除了要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还想谢公子奋勇杀敌,令那些黑衣人伏诛。如若不然,这船上定会出现更多伤亡。”
魏江终于把注意力投到她身上。
他没对慕秋的感激表示任何情绪,只是问她:“为什么赌?”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尾,但慕秋听懂了。
他问的是危急关头,为什么她会拿自己的命去赌他的刀能快过蒙面人的剑。
慕秋认真道:“郁墨说你很强。”
这个理由听起来当真可笑。
魏江为自己浪费的时间感到不值。
就在他打算直接下逐客令时,慕秋又道:“你不把我的命放在眼里,我只能赌你真的很强。”
所以她做了一次疯狂的赌徒。
赌注是她的性命。
如果输了,她不会怨恨;如果侥幸赢了,只从结果来说,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
所幸,她赢了。
魏江手里那把刀确实够快,他确实够强。
第五章 公子身边理应备着把伞遮挡风雨……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慕秋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后怕的情绪,背脊渗出细密的冷汗。
如果魏江的刀慢了一丝丝,血溅当场的那个就是她了。慕家辛苦找了她十年,等到的将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等来一个为她收尸的机会。
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一切都发生在短短时间内,根本容不得慕秋多做犹豫。
魏江第一次正眼瞧她,做出评价:“胆子很大。”
把自己的命全部押在他这个陌生人身上……除了承认她胆子大,魏江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了。
慕秋坦然点头:“我也觉得我的胆子很大,不过在做出决定之前我判断过,当时的赢面很大。”
很显然,那个蒙面人在闯入屋内挟持她时,定然在外面布置了不少人手。可是魏江就是能悄无声息地杀进来,直到他显了身形,蒙面人才发现他的到来。
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魏江的实力了。
“你喜欢赌?”魏江起了一丝谈兴,又多问了句。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人,亡命之徒也见过不少,但慕秋和那些人都不太同,她是思虑妥当后,觉得赢面大,这才去放手一搏。
“不喜欢,我还从未去过赌坊。”慕秋说,“牢房那边经常设赌局,我也没下过注。”
“是吗。”魏江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话,将怀里的刀掉了个头,从托盘里拿起干净细软的纱布,开始缠绕起来。
慕秋知道他在下逐客令。
虽然有些好奇他最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该说的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她起身离开,没有再打扰对方。
白霜领着几个婢女侍卫,正在指挥他们用艾叶熏遍船的各个角落。
她一手叉腰,一手挥来挥去,嘴里也时不时说几句话做指挥,干劲十足。
余光瞥见慕秋的身影,白霜提起裙摆,绕过地上胡乱堆放的木桶小跑到慕秋面前,态度恭敬之余,也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亲近:“小姐,按照你的吩咐,干净的船舱全部收拾出来了,血迹清理了两遍,现在正在用艾叶熏熏去味。”
慕秋听出白霜语气里的亲昵,唇角多了几分笑意。看来她昨晚的一系列表现,是彻底收服这位贴身婢女的心了。
身为她的贴身婢女,白霜的利益自然是和慕秋绑在一起的。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白霜对她尽心尽力,行为挑不出任何差错。
可人的感情并不是马上就能产生的,总需要某些契机培养,昨晚那件事便是慕秋等待已久的契机。
于是慕秋的话里也透出亲近来:“我想沐浴一番,你去通知厨房备些热水。”
“奴婢一大早上就让厨房备着了。”
避开脖子的伤口,慕秋舒舒服服泡了个澡,身上若有似无的血腥味终于没有了。
接下来的时间,慕秋一直待在屋内养伤,没有再胡乱走动折腾。
伤口结痂时有些发痒,吃东西不注意会扯到伤口,说话也没那么方便,不过这些事情都不影响慕秋的好心情。
她没有再做那个奇怪的梦了。
虽然知道梦里卫如流屠了慕家满门,也知道卫如流是个心狠手辣之徒,但现在的她对慕家没有什么感情,以至于慕秋无法感同身受梦里自己对卫如流的恨意,反倒是对自己亲手杀了人这件事比较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