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些人眼里,她是……逃兵?
晚云脸上一红,低头离开城楼。
她答应过阿兄的,不能坏阿兄的事。
晚云不敢多想,直奔马厩。此时的感受更为明显,因为她与所有人都逆向而行。众人都赶赴城楼,只有她跑向马厩。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几乎凭本能找到她的乌孙马。
满棚的战马似乎也感应到了战争的气氛,四处想起躁动不安的嘶鸣。
“要走?”忽而有人道。晚云回头,看见医官丁洪正下马,把缰绳提给曹司。
晚云不语,只顾安抚马匹。
丁洪抬头,眯眼看远方:“我若没看错,是烽燧亮了吧?”
私下无别人,晚云只好应了是。
丁洪沉吟片刻,有意无意地说:“有道是仁心济世啊。不过有的世道里只有权贵,却无众生。”
晚云忽而抬头。仁心济世正是仁济堂的由来,丁洪正是讽刺她只医治齐王,不管他人的死活。她正色道:“医正可辱我,不可辱我仁济堂。”
丁洪笑道:“仁济堂是什么?是块牌匾,还是文谦?”他摇摇头,“此处方圆一百里,你即是仁济堂。”
他说罢,挥袖而去。
这是故意激她的。晚云暗自对自己说,你答应了阿兄要走的。若是做不到,阿兄会生气,日后就不再搭理你了。
晚云咬了咬牙,毅然上马,疾驰离开。
身后鼓声震天。马蹄声撼动大地。戎人军队想必已经到达关外。
她不顾一切地往来时的路奔去。
雪静静地下。已经远离阳关三十里,不复听见战鼓的喧嚣。
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逃离向来容易。可即便肉体跑远了,心却逃不掉,仿佛有一股力量拉着她,对她说回去、回去。
行至荒村,大雪掩埋了激战的痕迹,只偶尔见散落的兵器,显得阴森而诡异。
忽而苍鹰飞过,发出嘹亮的尖啸。
前方有一个黑点,越来越近。
是一人一马。
晚云手握腰间的小弯刀,戒备地看着他。
而那人摇摇晃晃的,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里。
晚云赶紧上前。
只见那人身着阳关城守军的甲胄,是一名年轻的卫士。他身负重伤,看见晚云,虚弱道:“别再往前……隘口破了……快跑。”
隘口?晚云急忙看向前方,只见烽燧上烈火熊熊。
她想起在阳关上传来的烽燧之火,众将士都说是玉门关遇袭。
她心中大惊,晃了晃他:“莫不是玉门关遇袭?”
那卫士轻轻摇头:“隘口……破了……戎人……快跑……”
晚云看他快不行了,急忙问:“玉门关知道么?谢将军知道么?”
他的双目渐渐失去了神采,没有言语。
他去了。
隘口破了,晚云不切确知道意味着什么。可这卫士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来报,说明并非小事。
该怎么办?
她只迷茫了一阵子,只听前方传来沉闷的马蹄声,正如方才离开阳关时听到的一般。
她颤了颤。阿兄说要往南。她看了一眼弯弯曲曲的小径。一咬牙,摘下卫士腰间的腰牌,调转马头。
关城已经开战,空中偶尔飞落流矢和石头,顷刻间将关城工事砸碎。晚云第一次看到这副场景,不由得直冒冷汗。
“尹总管何在?”她一路跑一路问。
却听不远处有人怒喝一声:“霍良,给我顶住!”
“是!”
那声音正是尹追。
晚云拔腿跑过去,便跑便扬起手中腰牌:“尹总管,我有急事要报!”
尹追定睛一看,正是早已离开的齐王随从,而她手中的腰牌,是烽燧守军的。他心中警铃大作,赶紧上前。
晚云急道:“我在玉门关方向五十里荒村偶遇一军士,重伤不治,死前告知早前的烽火并非玉门关遇袭,而是隘口已破。我并未遇敌,可听马蹄阵阵正往阳关而来,与关外声响无异。”
尹追翻看那腰牌,上头写着“介子”二字。他脸色忽而刷白,当即传令林岱:“速点一千兵马,随我赶往介子峰。”
林岱听罢,亦震惊不已,赶紧领命离开。
晚云接着说:“我曾问是否传信玉门关,可惜那卫士伤太重,没来得及回答。”她面露担忧,“若我等误会军情,那么玉门关亦难免,谢将军可会警觉?”
“不知道。”尹追道,“我等兵力已经不足以自保。右将军那头,只能看他随机应变了。这个时候,人人皆是如此。”
晚云知道他说的没错,皱眉咬唇。
尹追瞥了她一眼,继而道:“幸而郎君及时返回,消息甚为及时。尧村已不宜前去,甚至此去方圆百里内已无安全庇所,郎君可在关城里找个仓库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