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这事,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不高兴。
比如右仆射杨晟。
他反对裴渊将晚云立为皇后,理由是晚云曾是死囚,纵然被证清白,也难免要被人诟病。要将她立为皇后,就应当改名换姓。
裴渊一向行事坦荡,没有同意,与杨晟闹得甚为不愉快。
“我听说,杨晟想把他家的小女儿,杨妍的妹妹说给圣上的。”楼月瞥着杨晟的背影,“还打算说动永宁侯来说媒,被永宁侯推了……”
话没说完,孙焕清咳一声打断。
“胡说什么。”他看一眼楼月,而后,将手里的茶杯还给六儿。
“说话都小心些,莫忘了当下身处何处。”他一本正经地拍了拍楼月肩头,而后,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往太极殿而去。
太极殿是先帝最喜欢的宫室,日常休憩和召见群臣,皆在此处。
裴渊继位之后,没有工夫将这里的机要搬迁到别处,便索性也将日常办公之处设在了这里。
孙焕进殿时,只见裴渊一人立在殿中,看着大殿上的御座,若有所思。
听得动静,他回过头来。
孙焕笑嘻嘻地上前拜道:“微臣拜见陛下。”
裴渊淡淡道:“大老远听见你的声音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似的,起吧,不必多礼。”
孙焕也不客气,道:“臣见右仆射方才出去,面色不豫。他又惹陛下不高兴了?”
“怎能事事让他高兴?”裴渊重新回到案前落座,“做到他那个位置上,只想上头做个傀儡皇帝,自己当个权臣,尝个指点江山的爽快,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了。”
“哦?这么快?”孙焕笑道,“究竟是何事?”
“是先皇后封氏。”裴渊道,“昨日,她饮鸩酒自尽了。”
孙焕怔了怔:“先帝不是让她出家去了么,怎会如此?”
“她留了书给朕,说罪过全在她一人身上。她愿以命偿命,要朕放了封良一家老小。”
裴渊的母亲贤妃岳氏当年的事,孙焕是知道的。这所谓的偿命,自然偿的是贤妃的命。
孙焕沉吟片刻,道:“这先皇后倒也是个难以论说之人。前番封良作乱之时,封良的手下都把贵妃和四殿下送到她手里了,可她转头又将二人送回了宫里。封良杀了太子,照理说她与之不共戴天,可她如今又为了封良的家眷,不惜一死。不知陛下怎想?”
裴渊道:“国有国法,自当由法度秉公论断。不过,杨晟想揽下封家的处置之事。”
“哦?”孙焕明白过来。
封良作乱时,曾将杨家下狱,让他们吃了许多苦头。杨晟此举,自然是存了报复的心无疑了。虽然正主封良已死,但家眷和家奴素日里跟着一道威风,纵然没有大罪,小奸小恶也定然不少。随便揪起一件不放,也能够做不少事。
“陛下答应了?”
“不曾。”裴渊道,“朕决意将交由大理寺去审。”
孙焕笑了笑,意味深长:“封家的家财,还原封不动放着,据说能让国库一下充实许多。外头都传着,陛下登基之后,要用这笔钱重修宫室,开采选充实后宫。”
裴渊神色不屑。
没多久,六儿端了些羹汤进来,笑着说:“陛下,用膳了。”
孙焕闻到香味,凑过去看了看,啧啧感慨:“陛下如今入主宫中,日子也过得讲究起来,闲暇时还有羹汤吃。”
六儿在一旁道:“常娘子说了,圣上身上的毒虽然清了,但也抵不得每日这般操劳,须得多吃。”
孙焕有些感慨,问:“说起来,好几日不见云妹了,好生无趣。”
“她去凉州了。”
孙焕讶然:“去凉做甚?下个月不是要大婚了么?”
说起此事,裴渊刚刚变得好看的神色有郁闷起来。
“她嫂嫂要生了,”他用汤匙缓缓搅着羹汤,“她担心得睡不着,第二日就留书往凉州去了。”
那语气淡淡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如寒风过背,孙焕与六儿相视一眼,识趣地不说话。《新春番外》
除夕,衙门封印,群臣朝贺,皇帝大宴百官。
宴席上,案上摆的是美酒佳肴,胡旋舞曲一出,当即热闹起来,有人跟着手舞足蹈,叫人评判究竟谁跳的更好,没想的转着转着,推倒了案几,推翻了酒菜,一身狼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裴渊坐在上首,却并无笑意。
不少人注意到了,不时地将目光看过去。
这位新帝是行伍出身,杀伐果决,战果显赫,百官不无不服,只是一向不苟言笑。这般场合,他脸上不见喜色,别人自然也不敢太高兴。
六儿侍奉在一旁,试探地问:“陛下可觉得不适?”
裴渊摇头,只低声对六儿道:“遣人去问问,皇后方才离席,怎还不见回来。”